就在我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前方带路的岩甩突然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低呼:“到了!看见那个黑影没有?鹰嘴岩!”
顺着他的指引,在又一道闪电的照耀下,我隐约看到前方山壁上,有一块巨大的、向前突出的岩石,形似鹰喙。而在鹰嘴的下方,赫然有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希望如同强心剂,瞬间注入了我疲惫不堪的身体。我们鼓足最后一点力气,朝着洞口蹒跚而行。
洞口不大,但里面似乎颇为深邃,像一个张开巨口的怪兽。一进入洞内,外界狂暴的风雨声瞬间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一种沉闷的回响。一股混合着泥土、蝙蝠粪便和陈年腐朽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但并不算难以忍受。最重要的是,这里干燥!可以暂时躲避那无孔不入的冰冷雨水!
岩恩熟练地从一头骡马背上的行囊里翻出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火折子和一小捆干燥的引火物。很快,一团小小的、橘黄色的篝火在洞穴中央点燃了起来。火光虽然微弱,却驱散了部分的黑暗和寒冷,也给我们这些劫后余生的人带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慰藉和安全感。
我们围着篝火坐下,脱下湿透的外衣,拧干水分,挂在火堆旁支起的树枝上烘烤。身体因为突然的温暖而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岩甩拿出随身的酒葫芦,自己灌了一口,然后递给我:“喝一口,驱驱寒。”
我犹豫了一下,看着他那张被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却难得带着一丝温和的脸,接过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小口。辛辣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烧灼到胃里,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却也确实让冰冷的四肢百骸恢复了一点知觉。
“谢……谢谢头人。”我把酒葫芦还给他。
岩甩没说话,只是默默接过,又递给岩恩。然后,他拿出干粮,分给我们。是硬得像石头一样的荞麦饼和几块风干的肉干。在平时,这东西难以下咽,但在此刻,却成了无上的美味。我们默默地咀嚼着,洞穴里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洞外依旧肆虐的风雨声。
我靠在冰凉但干燥的岩壁上,感受着篝火传来的微弱暖意,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但我的大脑却异常清醒。这次突如其来的暴雨和艰难的跋涉,虽然充满了危险,却也让我看到了岩甩这些马夫身上另一种东西——不仅仅是走私者的狡黠,更有一种在极端环境下生存的坚韧、经验和……某种近乎原始的团队协作精神。他们对我这个“外人”的接纳,虽然有限且充满警惕,但在共同面对自然威胁时,却展现出了一种下意识的关照。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比单纯获取运输路线更深入的机会?了解这些人,了解他们的软肋和需求,也许比单纯记录路线更重要。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我必须先活下去,并且继续获得他们的信任。眼前的温暖和安宁只是暂时的,洞外的风雨仍在咆哮,而前方的路途,注定更加凶险。我蜷缩在篝火旁,听着洞外如同万马奔腾般的雨声,知道自己在这条深不见底的卧底之路上,又艰难地向前迈出了沉重的一步。这一步,浸透了雨水、泥泞和濒临极限的疲惫,也让我对这片土地和行走于其上的人,有了更复杂、更矛盾的认识。深山跋涉,考验的不仅是脚力,更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