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语言障碍

“我保证。”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于是,一段隐秘的“师徒关系”开始了。我们利用极其有限的、不易被监控的时间片段——比如深夜在某个废弃的设备间,或者清晨在基地外围巡逻盲区的角落——进行学习。“岩甩”确实是个宝藏,他不仅教我发音、词汇和语法,更会告诉我这些词语背后的文化隐喻、使用场景,以及哪些话是友好的问候,哪些话是死亡的威胁。

“这个词,意思是‘朋友’,但如果是用降调、带着冷笑说出来,意思就变成了‘等着瞧’。”“这个词,是他们对一种毒蛇的称呼,也用来形容最阴险的背叛者。”“这句话,听起来是在夸你聪明,但实际上是在骂你狡猾得像狐狸。”

他就像一位丛林生存的老兵,在向我传授着如何通过语言辨别陷阱和识别盟友。学习过程依旧艰苦,但有了“岩甩”的指引,我少走了很多弯路,进步速度肉眼可见。我开始能够断断续续地听懂一些“蝮蛇”方面通讯录音里的只言片语,甚至能模糊地分辨出说话者的大致情绪。

然而,语言的学习,也像一把双刃剑,在为我打开一扇窗的同时,也让我看到了更多隐藏在阴影下的东西。

一次,在监听一段“蝮蛇”与手下(似乎是负责具体路线勘察的小头目)的日常通讯时,凭借“岩甩”教给我的几个关键俚语词汇,我捕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信息。他们在讨论路线时,多次提到了一个不在我初期规划方案中的地名,并且用了一个在当地语中意为“老地方”或“安全屋”的特殊词汇。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语气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隐秘感,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这立刻引起了我的警觉。我调出了所有与该区域相关的数据,包括“导航员”提供的物流信息、“鹞鹰”账户的历史支付记录,甚至是一些零散的、未被归类的行动报告碎片。通过交叉比对和深度挖掘,一个被刻意掩盖的线索逐渐浮出水面:那个被称为“老地方”的坐标点,在一年多前,曾发生过一次小规模的、未曾记录在案的武装冲突,据零碎信息推测,可能与“黑隼”手下的一支小队有关,而冲突的另一方,信息被抹除得极其干净。

“蝮蛇”的人为什么会对这个地方如此熟悉且讳莫如深?他们打算利用这个地方做什么?是单纯的作为备用安全点,还是另有图谋?这会不会是“黑隼”与“蝮蛇”之间,绕过我和“算盘”的某种私下勾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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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发现让我脊背发凉。语言的壁垒被打破一丝缝隙后,窥见的并非是更清晰的图景,而是更深、更浑浊的暗流。我意识到,“幽灵通道”的建设,远非简单的技术与合作,它更像一个各方势力重新洗牌、争夺主导权的角斗场。“蝮蛇”绝非甘于听命行事的棋子,他有自己的算计和地盘。而“黑隼”,也绝不会坐视“算盘”通过我和这条新通道,不断扩大影响力。

我将这个发现,以及我的疑虑,用极其谨慎的语言,写入了提交给“算盘”的“幽灵通道”进展周报中。我没有直接指控任何人,只是客观地陈述了监听中发现的语言异常,以及由此关联到的历史数据疑点,并“建议加强对该区域潜在风险的关注与评估”。

我知道,这同样是一次冒险。可能会被认为小题大做,也可能因此打草惊蛇,引来“黑隼”或“蝮蛇”更强烈的敌意。但我别无选择。我必须让“算盘”知道,水比想象中更深,而我,正在努力学会在这暗流中辨别方向。

“算盘”的回复来得很快,依旧简洁:“已知悉。继续推进,保持警惕。语言学习,不可松懈。”

没有褒奖,没有进一步的指示,但我知道,这颗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而对我来说,掌握语言,不再仅仅是为了生存和完成任务,它更成了我在这个越来越复杂的棋局中,窥探对手底牌、保护自身安全、甚至寻找反击机会的、至关重要的武器。

我继续埋首于那些拗口的音节和复杂的语法结构中,忍受着“铁砧”等人偶尔投来的、带着轻蔑的目光。我知道,在他们眼中,我或许还是个可笑的、抱着书本学习的秀才。但他们不会知道,每多掌握一个词汇,每多听懂一句俚语,我就在这片黑暗的森林中,多了一分看清陷阱、辨别方向的可能。

语言障碍,曾经是我的弱点,现在,我正努力将它转化为我的铠甲和利刃。在这条通往地狱也或许通向光明的“幽灵通道”上,我需要倾听的,不仅仅是数据的流动,还有那些隐藏在方言土语中、关乎生死存亡的、细微而致命的声响。这条路,注定要用智慧和鲜血,一寸寸地铺就,而我,已没有回头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