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满是硝烟和血腥味的浑浊空气,压下身体的剧痛和恐惧,用尽全身力气从凹陷处爬出,猫着腰,紧跟在那名重伤员被同伴拖行留下的血迹之后,沿着“岩石”他们开辟的、危机四伏的路径向前狂奔。
子弹在耳边呼啸,打在身旁的崖壁和地面上,溅起无数碎石和泥点。我的肺部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疼痛。左臂的伤口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反复穿刺,额头的闷痛也随着奔跑一阵阵加剧。右手的旧伤在那深沉的麻木中,似乎也开始苏醒,传来隐约的、如同电流窜过般的刺痛。
这段五十米的路程,仿佛比一生还要漫长。我能感觉到死亡的气息紧紧贴在身后,随时可能将我吞噬。
眼看就要冲到拐弯处那块巨大的岩石后面,那里似乎能提供片刻的喘息之机!
突然!
“砰!”
一声格外清脆、与其他流弹迥异的枪声响起!是狙击手!
跑在我前面、正拖着那名重伤员的一名“岩石”的手下,身体猛地一顿,后心处爆开一团血花,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接扑倒在地,当场毙命。被他拖行的重伤员也失去支撑,滚倒在地,发出微弱的呻吟。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狙击手!他一直潜伏着,直到此刻才发动致命一击!他的目标……是谁?
没等我多想,本能驱使着我猛地向前一扑,试图扑进那块巨岩形成的阴影里。
小主,
就在我身体腾空的瞬间!
“噗!”
一股巨大的、灼热的冲击力,猛地撞在我的右侧后背靠近肩膀的位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我清晰地感觉到某种坚硬而冰冷的东西,以无可抗拒的力量撕裂了肌肉,撞碎了骨骼,带着毁灭性的动能钻入了我的身体深处。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离我远去,只剩下一种奇怪的、如同破布被撕裂般的闷响在我体内回荡。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我的身体向前踉跄了几步,最终重重地摔倒在冰冷泥泞的地面上,距离那块可以提供庇护的岩石,仅有一步之遥。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我的所有感官!远比左臂的刀伤要强烈十倍、百倍!那不仅仅是疼痛,更是一种生命正在被迅速抽离的、令人绝望的虚弱感。
我的脸埋在冰冷的泥泞里,鼻腔和口腔里充满了泥土、雨水和自身血液的腥甜气味。我想呼吸,却感觉肺部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内部撕裂般的剧痛和艰难的嘶鸣。温热的液体正从后背的伤口处汹涌而出,迅速浸透了我的衣物,与身下的泥水混合在一起。
视线开始模糊,边缘泛起黑暗的涟漪。耳朵里充斥着各种遥远而扭曲的声音——枪声、爆炸声、喊杀声、引擎声……但它们仿佛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不真切起来。
我要死了吗?
这个念头变得无比清晰,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右手的旧伤,在那撕裂般的剧痛中,反而感觉不到了。仿佛所有的痛觉,都集中到了后背那个致命的创口上。
黑暗中,我仿佛又看到了父亲那双坚毅而带着遗憾的眼睛,看到了陈曦在樱花树下回头对我微笑,看到了警校毕业典礼上那面鲜红的旗帜,看到了杨建国在雨夜中那张严肃而充满期望的脸……
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抬起头,看向那片被硝烟和雨幕笼罩的、灰蒙蒙的天空。但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迅速吞噬了我的意识。
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秒,我似乎感觉到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用力将我拖向岩石后方,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难以分辨的情绪:
“……撑住……”
然后,是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
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飘散在缅北这片血腥而陌生的土地上。
九死一生。
我真的……能抓住那一线生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