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评估‘沙狐’可能携带的信息量以及其被捕可能造成的连锁风险!”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理智,快速下令。冷汗已经湿透了我的后背,病号服冰冷地黏在皮肤上。
“‘沙狐’为三级信使,按照‘蜂窝’隔离原则,只掌握其直接上线(已安全)和下线(已通知静默)共三个节点的有限信息。即使……即使叛变,对整体网络破坏范围可控。但其失联本身,表明西北支线已极度危险,存在系统性漏洞。建议立刻冻结该支线所有活动,相关信使全部转入深度静默,放弃后续传递任务。”“渊默”迅速给出了冰冷而专业的评估。
“同意!立刻冻结西北支线!所有相关信使,执行‘归零’程序,清除一切临时指令和记忆点!”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个命令,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停止了跳动,随即传来一阵阵痉挛般的抽痛。“应急小组搜寻时注意安全,如果确认被捕或遭遇不测……优先考虑……灭口风险!”
我说出最后这四个字时,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这意味着,如果“沙狐”还活着,但落入了对方手中,为了防止他承受不住拷问而泄露哪怕一星半点的信息,从而导致更多同志暴露、整个“暗流层”网络受损,“潜龙”的应急小组可能不得不采取最极端的手段……这是暗战中最残酷、最无奈,也最考验人性的一环。为了大多数人的安全,为了最终的胜利,有时不得不牺牲个别的棋子。这份罪恶与沉重,如同滚烫的烙铁,烫在我的心上。
“明白。”渊默的回应没有丝毫犹豫和波澜,仿佛这只是又一个必须执行的、冰冷的战术选项。这种绝对的理性和效率,此刻却让我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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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与“渊默”的通讯,一股混合着滔天愤怒、深切担忧和深深无力感的情绪,如同失控的岩浆,在我胸腔里疯狂地翻涌、冲撞。尽管我们已经做了最周密的计划,考虑了无数的可能性,但现实的残酷和对手的凶悍,依然超出了预估。一条支线可能断掉,一名同志生死未卜,甚至可能……我猛地闭上眼,不敢再想下去。那种亲手将同志推向危险深渊的负罪感,几乎要将我吞噬。
“林峰,”陈曦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发现新情况的凝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监控到王振雄在得知K市方向的‘意外收获’(从通讯上下文分析,很可能指‘沙狐’失联)后,其与K市公安系统内某个关键人物的加密通讯中,出现了一个新的高频词——‘清理’。”
清理?!
他想清理什么?清理被抓的“沙狐”,以绝后患?还是清理所有与西北支线可能相关的线索和证人?亦或是……他感觉到了末日的逼近,开始着手清理他自己在K市留下的所有痕迹和关系?
“继续监控!重点关注他与K市方向的所有联络,以及任何与‘清理’相关的具体指令和人员调动!我要知道他想清理谁,怎么清理!”我立刻下令,一股更深的寒意从心底升起。王振雄这条老狗,显然不满足于被动防御,他抓住了“沙狐”这个意外带来的机会,打算主动出击,进行最后的、也是最凶狠的反扑。
局势,因为“沙狐”的意外失联,骤然变得更加复杂、更加危险。对手似乎抓住了一丝破绽,而王振雄,正试图将这丝破绽,撕裂成我们防线上的一道致命缺口。
我无力地靠回床头,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压下喉咙里那股不断上涌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气息。左腿的疼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一浪高过一浪,提醒着我这具身体早已到达极限。精神的弦已经绷紧到了极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再施加一丝力量,就会彻底断裂,将我拖入无边的黑暗。
“蜂巢”计划还在继续。大部分的“迷雾”仍在弥漫,大部分的“暗流”仍在悄然涌动。但西北方向升起的狼烟和投下的阴影,已经无法忽视。牺牲,似乎成为了这场关乎真相与正义的传递中,无法避免的、血色的代价。
我死死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嫩肉,感受着那尖锐的、真实的刺痛,用这自虐般的方式,强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执行传递,风险极高。
而这风险,已经用同志的热血和可能消逝的生命,染红了K市郊外那片荒凉冰冷的废弃工厂区。
但这不会让我们停下,不能让我们停下。
只要还有一条暗流在涌动,只要还有一个数据碎片在沉默而坚定地奔向终点,只要黎明前的信念未曾熄灭,这场战斗,就远未结束。
我重新睁开眼,目光穿过病房冰冷的窗户,投向远方那沉沉的、仿佛凝固了的夜幕。
传递,仍在继续。
而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为浓重,也最为……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