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就在希望再次开始摇曳时,指尖触碰到了一小块与其他地方质感截然不同的金属板。它很小,边缘有些卷翘,甚至划破了我的指腹。上面没有任何现代标识,只有一个几乎被岁月和锈蚀完全吞噬的、刻着通讯维护,严禁覆盖字样的模糊痕迹,字体是几十年前流行的样式。
就是它!
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擂了一下。我用微型工具包里的细扁撬棍,小心翼翼地撬开那块锈蚀得几乎要碎裂的金属板。后面露出一个狭窄的、布满了厚厚灰尘和层层蜘蛛网的竖井,井壁上固定着几束颜色暗淡、包裹着老化皲裂橡胶皮的电缆。其中一束,是相对较新的、包裹着黑色保护套的光纤,显然是后期加装的。而另外几束,是明显老旧得多、线径更粗的多股铜缆,上面甚至还挂着老式的、纸质泛黄脆化的标签,字迹模糊,但借助微型手电(工具包内)的微光,能勉强辨认出区段B-7冗余线路备用等字样。
找到了!这些被时光遗忘的,真的存在!
接下来,是改造信号发生器。我再次拆开那个微型接收器,用随身携带的、藏在内衣缝里的微型多功能工具(这是卧底最后的保命手段,包含了超小型刀片、镊子、螺丝刀、甚至还有一小段细如发丝的导线和绝缘胶带),凭借记忆中学习和训练过的电子知识,在几乎完全黑暗的环境中,全凭指尖的触感和肌肉记忆,进行着极其精细的操作。拆除不必要的元件,重新焊接导线,将震动马达的机械输出端与一个利用现有元件临时搭建的、极其简陋的压电转换模块连接起来……汗水顺着额角、鼻尖不断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甚至渗入眼睛带来一阵刺痛,但我无暇顾及。
时间在高度专注中失去了意义。终于,一个丑陋的、不稳定的、但理论上能够将特定频率的按键触发转化为相应频率的微弱电流波动,并能够注入线路的临时装置,在我手中诞生了。
然后,是连接电源。我找到那个散发着幽红光芒的应急照明接口,用工具小心地撬开外部塑料面板,借助微型手电的微光,识别出火线、零线的接口,避开可能的警报回路,将临时装置的两根细导线小心翼翼地搭接在电源输出端子上。动作必须轻,不能产生火花,不能引发短路。
嗡……装置上那个从接收器电路板上拆下来的、米粒大小的LED灯,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稳定地发出淡淡的绿光。
通电成功!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编码与发送。
我闭上眼睛,排除一切杂念,在脑海中调取与杨建国约定的、仅在最高紧急情况下使用的、基于特定日期和事件种子生成的动态加密码本。将那条简短但至关重要的信息——包含坐标、指令和身份识别码——压缩、加密,转化成一长串复杂但规律的摩斯码序列。这个过程不能有任何错误,任何一个点的时长失误或顺序错乱,都可能导致信息在接收端无法被正确破译,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我将改造后的装置输出端,用那点宝贵的绝缘胶带,小心翼翼地、牢固地缠绕固定在那束老旧的、标识着冗余线路的铜缆上。理论上,当我触发开关时,我注入的特定频率的电流波动,会像微弱的脉搏一样,沿着这根可能通往山体某处废弃接线盒、甚至可能还残存着极微弱外部连接可能的铜缆,向着未知的、黑暗的彼端,艰难地传递出去。
成败,在此一举。
我深吸一口气,抹去额头上几乎结成盐粒的汗水和眼角的刺痛,无视左腿那再次变得清晰无比的钻心疼痛和几乎要虚脱的身体疲惫感,将微微颤抖但异常坚定的手指,按在了临时装置的触发开关上。
潜龙,希望你们的监听设备,就贴在这条被遗忘的‘血管’的另一端……请务必听到,这来自地狱深处的呼唤。
心中默念完这最后的祈愿,我用力按下了开关,开始以稳定而精准的节奏,将那段承载着最终希望与无数人命运的加密摩斯码脉冲,一下,又一下,注入这条沉睡多年的、古老的神经末梢。
微弱的电流信号,如同最细微的涟漪,沿着冰冷的铜缆,向着未知的、黑暗的彼端,艰难地扩散开去。创新之路,已然开启,每一步都踏在未知与危险的边缘,而我已经掷出了所有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