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太子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声音里带着点刻意的冷淡,“给他送点水就行了… …最多扔个毯子。” 饿一顿死不了,伤口感染也一时半会要不了命,但他也不想真把人弄死,毕竟还有用…
洛轩的脚步顿住,在原地停留了几秒,最终只是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他了解太子的脾气,知道此刻多说无益。
太子看着洛轩离开的背影,端起水杯又喝了两口,将心中那点因黎沧而重新泛起的烦躁压下。他站起身,决定暂时将这些琐事抛诸脑后,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思考,也需要一点能提振心情的东西。他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打算去找银时醉,点几道合胃口的菜,安抚一下自己消耗过度的精神和胃。
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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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轩办事效率极高。他先吩咐了一名亲卫去处理黎沧那个还在外面苦等的下属。亲卫领命而去,找到那个满脸焦急、不肯离去的审讯组成员,直接传达了太子的意思:“黎沧组长留下协助调查,归期不定,你可以回去了。”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送客意味。那名下属纵然满心担忧和不甘,但在太子亲卫冷峻的目光注视下,也只能悻悻然地行礼离开。
处理完外部琐事,洛轩才亲自去取了一瓶干净的饮用水和一条厚实柔软的暖白色绒毯。他没有假手他人,独自一人再次走向那通往地下训练室的幽静通道。
厚重的隔音门被推开,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训练室内光线依旧偏暗,只有墙壁上几盏应急灯散发着冷白的光,映照着空气中仿佛尚未散尽的尘埃与……淡淡的血腥气。
黎沧依旧躺在之前倒下的地方,姿势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变动。听到开门声,他那双空洞的狼青色眼眸猛地抬起,望向门口,在看清来人是洛轩而非太子后,那刚刚凝聚起的一点极其微弱的、难以名状的光彩瞬间熄灭,重新归于一片死寂的麻木。他甚至没有试图起身或询问,只是默默地、缓慢地重新躺了回去,视线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已不再关心。身体的疼痛无处不在,精神上的茫然更是如同浓雾将他包裹,他还在试图理解太子那场突如其来的暴怒,以及自己那诡异而陌生的反应。
洛轩步履平稳地走近,在离黎沧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靠得太近,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同情或厌恶的情绪。他平静地扫过黎沧身上那身早已破烂不堪、被暗红色血渍浸染的制服,以及其下纵横交错、红肿泛紫的鞭痕,眼神如同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殿下让你留下协助调查泉添议员的事件,”洛轩开口,声音平稳无波,如同在宣读一份公文,“陛下已有交代,此事由殿下全权负责。你只需服从殿下的安排就好,不要擅作主张。”
“……是。” 黎沧的回应从地面传来,干涩沙哑,带着伤后的虚弱,却依旧透着那种刻入骨髓的服从性。
“殿下没有安排你具体的住处,”洛轩继续道,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在接到进一步指令前,你暂时就先待在这里。”
“……是。” 同样的回应,没有丝毫质疑或不满。
洛轩将手中的水和毯子放在黎沧身边触手可及的干净地面上。“殿下给你的水,还有毯子。”
当“毯子”两个字落入耳中时,黎沧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挣扎着,用还能活动的手臂支撑起上半身,动作牵扯到全身的伤口,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先是拿起那瓶水,拧开,小心翼翼地喝了几口,清凉的液体滋润了干渴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条暖白色的、看起来异常柔软舒适的绒毯上。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困惑的茫然。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灰尘、血污和汗渍的双手,手指甚至因为之前的击打和地面的摩擦而破损肮脏。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似乎想去触摸那条干净的毯子,但在指尖即将碰触到那柔软绒毛的前一刻,又缩了回来。他就那样看着毯子,没有再动,只是默默地又喝了一口水。
洛轩将他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没有催促,也没有任何表示。见黎沧没有再交流的意向,他便不再停留,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训练室。
厚重的门再次合拢,将内外隔绝。
训练室内重归死寂。黎沧维持着半坐的姿势,怔怔地看着身旁的毯子和水。身体的疼痛在短暂的移动后更加鲜明地叫嚣起来,冰冷的地板不断汲取着他本就偏低的体温。他最终还是慢慢躺了回去,蜷缩起身体,没有去碰那条干净的毯子,只是将那瓶所剩不多的水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唯一能确认此刻并非完全虚幻的凭证。幽蓝的冷光映照着他伤痕累累的身影和那双依旧写满茫然与空洞的狼青色眼眸,在这空旷而冰冷的空间里,构成一幅诡异而孤寂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