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灯罩投射下的花影,成了死寂寝殿内唯一会随时间流转而变化的光景。萧璟似乎真的被这虚幻的安慰所取悦,又或者,是彻底放弃了无谓的挣扎。他变得更加“驯顺”,甚至会在太医请脉时,极其偶尔地、用简短的词语回答关于自身感受的询问。
“尚可。”
“无碍。”
“……嗯。”
这般变化被一丝不苟地记录在案,呈报御前。萧琰翻阅着这些日益“正常”的记录,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没有放松任何警戒,反而将呈报的频率从一日一次增至一日三次,并要求影卫加强对殿内任何细微声响、甚至气息变化的监控。
他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最轻微的、自以为安全的松懈。
这日,宗正府按例送来一批春季的新衣与用物。所有物品在入库前都经过了极其严苛的检查,连一根丝线都未放过。其中有一件月白底绣银丝暗云纹的常服,用料考究,做工精湛,唯独衣襟处用同色丝线绣着一簇极小的、几乎与底色融为一体的玉兰花,若不凑近细看,绝难察觉。
负责查验的女官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但因图案并无逾制,且检查后确认只是普通绣线,便未作特别处理,将其归入了可用的衣物之中。
当内侍捧着这批衣物入殿,供萧璟挑选时,他依旧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目光随意扫过,最终却落在了那件月白常服上。他的指尖在虚空中停顿了片刻,然后,极其缓慢地,点向了那件衣服。
内侍连忙将其取出,小心奉上。
萧璟接过衣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襟上那簇隐秘的玉兰绣纹,眼神依旧空茫,仿佛只是随手选择。
翌日,他便换上了这件新衣。宽袍大袖,更衬得他身形清瘦,立于玉兰花影下,竟有几分谪仙般的孤清落寞。他依旧很少走动,大多时候只是坐在窗边(尽管窗户紧闭)的软榻上,望着被帘幔遮挡的外界,或是低头看着自己衣袖上的纹样,一看便是许久。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稳定”甚至“好转”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萧璟换上那件新衣的第三日深夜,一名负责在殿外值守的玄甲卫副统领,在换岗交接时,被早已埋伏的影卫当场拿下,从他贴身的里衣中,搜出了一小截被揉皱的、带着极淡药味的桑皮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