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再次开启,是在两个时辰之后。
进来的不是送膳的内侍,而是萧琰本人。他玄衣如夜,步履沉稳,手中却亲自端着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袅袅的碧粳米粥,几样清淡小菜,还有那碗浓黑如旧、散发着苦涩气味的汤药。
他没有看萧璟,径直走到那张唯一的桌子前,将托盘放下。碗碟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轻响,在这绝对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吃。”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然后,他便在桌旁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目光平静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只是来监督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公事。
萧璟依旧维持着那个望向殿门的姿势,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只有那微微绷紧的、瘦削的肩线,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一滴流逝。米粥的热气渐渐微弱,汤药的苦涩味似乎也沉淀了下去。
萧琰极有耐心,他就那样坐着,如同老僧入定,仿佛可以等到地老天荒。
终于,在漫长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僵持之后,背对着他的那个单薄身影,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然后,极其缓慢地,萧璟转过了身。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眼神却不再是全然的死寂,那里面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东西——有屈辱,有愤恨,有不甘,更有一种认清了现实后的、冰冷的决绝。
他没有看萧琰,目光直接落在那碗已经微凉的粥上。他挪动脚步,因为久坐和虚弱,身形有些踉跄,但他稳住了。他走到桌边,在萧琰对面的位置坐下。
伸出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端起了那碗粥。玉白的碗沿触碰到他干裂的唇,他停顿了一瞬,然后,像是完成某种仪式般,开始小口地、机械地吞咽起来。
粥是温的,带着谷物本身的微甜,但对于许久未曾正常进食、味同嚼蜡的他来说,依旧难以下咽。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眉心因不适而微微蹙起,但他没有停下。
萧琰的目光,终于从虚空转移,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看着他那艰难吞咽的样子,看着他低垂的、不住颤动的眼睫,看着他握着碗边、指节泛白的手……深邃的眼底,有什么情绪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一碗粥,吃了将近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