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药碗碎裂的冲突后,萧璟与萧琰之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萧琰依旧每日前来,有时带着奏折,有时只是沉默地坐上一炷香的时间。他不再提起父亲,不再追问萧璟的“小心思”,只是用一种深沉难辨的目光笼罩着他,如同蛛网,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
萧璟也变得更加沉默。他乖顺地喝药,安静地休养,不再有任何激烈的言辞或举动,仿佛真的认命,成了一只被拔去利爪、只能依附兄长生存的金丝雀。只有偶尔在无人注意时,他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冰冷的、属于猎手的锐光。
他知道,萧琰在等他放松警惕,等他露出破绽。而他,也在等,等一个能将怀中那两样“东西”效用最大化的时机,等父亲旧部承诺的“援手”。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殿内投下温暖的光斑。萧璟靠在窗边的软榻上小憩,脸色比前几日红润了些,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显得安静而脆弱。
萧琰处理完政务过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他挥手让宫人退下,放轻脚步走到榻边,静静地看了他许久。目光掠过他微微蹙起的眉心,略显单薄的肩线,最终停留在那双即使闭着也仿佛带着一丝倔强弧度的唇上。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萧琰心中涌动。是恼怒他的不驯,是无奈他的执着,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对于这脆弱表象下隐藏坚韧的……悸动?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萧璟的鬓角,将那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小心得,仿佛在触碰一件极易破碎的琉璃。
萧璟的睫毛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但没有睁开眼。他能感受到那指尖的温度,以及其中蕴含的、与往日不同的、近乎怜惜的温柔。这温柔,比之前的暴怒更让他心惊。因为它模糊了界限,混淆了真实与伪装,几乎要动摇他冰封的决心。
萧琰的手停留了片刻,缓缓收回。他坐到榻边,拿起内侍早已备好的玉梳,竟开始为萧璟梳理那披散在肩头的墨发。动作生涩,却异常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重要的仪式。
梳齿划过发丝,带起细微的沙沙声。殿内静谧,只有彼此轻缓的呼吸声交织。
“记得你小时候,”萧琰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遥远,带着一丝罕见的怀念,“头发总是乱糟糟的,像只炸毛的猫儿。母后去得早,宫人不敢用力,只有朕……敢抓着你这头乱发,逼你坐好。”
萧璟的心猛地一颤。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属于遥远童年的模糊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脑海。阳光下,高大的少年皱着眉,动作粗鲁却小心地帮他束发,嘴里还嫌弃地嘟囔着“麻烦精”……
那是血脉相连的、无法抹去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