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山路上的柴担

李秀莲抽他的藤条印还没消,第二天一早,小石头照常爬起来放羊,仿佛昨晚的一切从未发生。

只是放完羊,他没回家,扛着那把比他自己胳膊还沉的旧柴刀,默默拐向了村后那片荒僻的山坳。陈老师私下里跟他说过,“镇中学的学费不算什么天文数字,要是能砍些柴挑到镇上去卖,再帮供销社拆旧麻绳换点工钱,咬咬牙,兴许能凑上。”

山坳里的荆棘和灌木枝杈又硬又韧。他才十二岁,挥几下柴刀就得停下来喘口气。手心很快被粗糙的木柄磨出了一串透亮的水泡,他往掌心吐口唾沫,用力搓了搓,咬着牙再次握紧柴刀。

他想,这点疼,比后背上火辣辣的藤条印,比在家里听李秀莲没完没了地骂“白眼狼”,要轻快得多。 想着想着一走神,手上的刀一下没抡稳,柴刀尖划过小腿,血立刻渗了出来。

他蹲坐在草丛里,面无表情地扯了几株止血的刺儿菜,放嘴里嚼烂了,啪地一下敷在伤口上,再用从旧衣服上撕下的布条死死缠紧。

他把砍好的柴捆成自己能扛得动的分量,每天天不亮就挑着出门,赶在收购站开门时第一个到。

山路又陡又滑,柴担将他稚嫩的肩膀压得生疼,每一步都走得趔趔趄趄,但他舍不得歇,收购站的老会计说过,晒得干透的硬柴,能给个好价钱。

有一次在路上撞见赶集去的王老实。他爹看着儿子瘦小的身子被沉重的柴担压得佝偻着,愣了一下,没骂他,也没伸手帮他,只闷闷地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石头,别把自己累垮了,家里……家里猪还等着喂呢。”

“哦……”王石安应了一声,把头埋得很低,挑着柴加快了步子,几乎是小跑着从父亲身边擦过。 他知道,爹心里那点微末的犹豫和心疼,根本抵不住娘一句刻薄的念叨,这个家,他靠不上。

李秀莲见他天天天不亮就没了人影,傍晚回来时身上总带着新的刮伤和泥污,心里明镜似的。

她变着法儿地折腾他,想让他知难而退,彻底绝了上学的心思。“水缸空了,明天天亮去井里把家里的水缸挑满,不挑满不准出门!”

“望宝要做新鞋了,夜里你就着油灯搓麻绳,搓不完一捆不许睡!”

王石安一声不吭,点点头都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