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名器の錬成(めいき の れんせい)

殿内响起一阵极其压抑的细微抽气声,尽管众人或多或少已有猜测,但由浅野长政亲口承认,分量自是不同。

长政继续道,语速不快,仿佛字字斟酌,要将这“故事”烙印在每个人心中:“然则,庆长四年,臣蒙受不白之冤,遭内府……德川家康构陷,被太阁殿下勒令蛰居甲斐府中,形同囚徒。彼时,局势晦暗,祸福难料。我浅野家自身难保,如累卵危巢。”

他目光看向雪绪,充满了“追忆”与“痛惜”:“恰在此时,臣惊闻小女……竟与当时尚在清洲、如潜龙在渊的羽柴中纳言殿下,两情相悦,乃至……珠胎暗结。”

此言一出,连北政所的眉头都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雪绪更是适时地低下头,耳根泛红,扮演着当年“胆大妄为”如今“羞惭不已”的女儿角色。

“此事若在当时泄露,”长政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后怕,“无论对中纳言殿下,还是对小女,乃至对我浅野家,皆是灭顶之灾!德川家康岂会容他眼中钉之血脉存世?臣……臣彼时为罪臣之身,无力庇护,更不敢公然与赖陆公牵连,恐引家康疑心,加害更速!”

他长长叹息一声,充满了作为一个父亲的“不得已”:“万般无奈之下,臣行了下下之策。只能暗中安排心腹,将雪绪秘密送离甲斐。为掩人耳目,不得不令其假借病故,从浅野家谱系上‘消失’,再辗转送至当时已被赖陆公掌控的河越城匿藏。只盼她能在那相对安稳之地,平安产子,避开漩涡中心。至于她以‘蜂须贺雪绪’之名存世,亦是权宜之计,只为保全性命耳!”

他再次转向北政所和雪绪,深深俯首,语气恳切而沉痛:“臣深知,此举使小女多年来隐姓埋名,受尽委屈,更令其与殿下之姻缘,蒙上阴影。臣身为人父,未能尽责,愧疚万分!然当时局势,臣……实无他路可走!唯有出此下策,盼能于绝境中,为我儿、为浅野家,求得一线生机!”

话语在殿内回荡,一个“忠臣被逼、慈父无奈、弱女为爱冒险”的悲情故事,已然轮廓清晰,合情合理。它将一段可能引人非议的过往,巧妙塑造成了一场在德川高压下,为保护未来明君血脉而进行的悲壮隐秘行动。

北政所宁宁静默片刻,目光缓缓扫过全场。那目光深沉,似能洞穿人心,最终,她将视线定格在雪绪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足以定鼎乾坤的、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慈和:

“纪伊守一番陈述,情由可原,世事弄人,莫过于此。过去种种,皆因时势所迫,非公之罪。” 她先为往事定性,免去浅野家“弃女”的道德包袱。

随即,她话锋微转,语调变得更加庄重,每一个字都仿佛刻入空气:

“雪绪。”

“从今往后,你当以两重身份,恪尽孝道,匡扶羽柴家业。”

“其一,你既是浅野家嫡出的女儿,便当时刻谨记生身之恩,侍奉父母,以全人伦。” 此言一出,是为雪绪正本清源,回归高贵出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其二,” 北政所略作停顿,目光更加深邃,“你既入羽柴家门,便不可忘本。赖陆公之养父,左卫门大夫样(福岛正则),于你夫赖陆有抚育之恩,其正妻蜂须贺氏,你当以儿媳之礼,虔心祭奠,善视蜂须贺一族,以慰蜂须贺氏在天之灵。”

浅野长政与弥弥夫人闻言,再次深深俯首,谢恩之声带着如释重负的颤抖:“谢大政所殿下体恤明鉴!” 雪绪亦随之深深行礼,垂首瞬间,将眼底的波澜尽数敛去,再抬眼时,已是符合御台所身份的沉静雍容。

谢的便是故太阁之北政所宁宁的话语,如同在正式文书上摁下了朱印,为一段公案作了了结。更是把江户御台所之位送给了浅野一族。还让雪绪今后若是返回阿波德岛藩有了名分——浅野雪绪成了过去自己(蜂须贺雪绪)的儿媳。

侍女们适时地奉上新茶与椿饼,细微的杯盏碰撞声,方才打破了那落针可闻的寂静。

浅野长政与弥弥夫人与雪绪一齐深深俯首,谢恩之声带着如释重负的颤抖。雪绪亦随之行礼,垂首瞬间,将眼底的波澜尽数敛去,再抬眼时,已是符合御台所身份的沉静雍容。

北政所不再多言,只执起茶碗,轻轻拨弄碗盖,呷了一口。她目光温和地扫过在场诸人,最终落在一旁的水野老夫人身上,唇角含笑道:“老夫人,您尝尝这椿饼,可是用了纪伊守方才带来的甲斐特产山蜜,甜而不腻,倒是合您的口味。”

这一言,如春风化雨,瞬间将方才那紧绷的政事氛围,悄然转化为一场寻常的家常茶叙。她巧妙地以浅野家带来的礼物为引,既示以亲切,又给了长政夫妇一个极自然的台阶。

水野老夫人闻言,混沌的眼神亮了一瞬,依言尝了一口,细细品咂后,点头含糊道:“嗯……是好蜜,甜得正,不糊嗓子。甲斐……是个好地方啊,就是冬天冷了些,我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住。”她说着,自顾自地笑了,仿佛完全沉浸在对滋味的品评与旧时记忆里。

北政所也随之莞尔:“是啊,甲斐山国的风雪,确是凛冽。想起当年太阁殿下初定天下,于聚乐第举办茶会,纪伊守献上的也是甲斐的蜜与漆器,博得满堂喝彩。时光荏苒,物是人非,但这山蜜的滋味,倒是一如往昔的醇厚。”

她轻巧地将话题引向了对丰臣盛世与浅野家昔日荣光的共同回忆,瞬间弥合了因时间与变故产生的隔阂。

浅野长政立刻俯身,接口道:“蒙大政所殿下竟还记得这些微末小事!甲斐贫瘠,唯有这山间风物,尚堪献于贵人面前。殿下不弃,反予褒奖,臣……感激涕零。”他言辞恳切,将北政所的怀旧巧妙转化为对浅野家的莫大恩典。

“旧事如烟,唯情谊与滋味长存。”北政所淡淡一笑,目光流转,似是随意地落到督姬身上,“相模院近日操劳城务,瞧着清减了些。这寒冬腊月,也需多进些温补之物。甲斐的山货倒是来得正好。”

督姬立刻微微躬身,姿态恭谨:“劳大政所殿下挂怀。城下一切安好,诸事皆有旧例可循,不敢称操劳。”她完全避开任何具体事务,只强调“安好”与“遵循旧例”,表明自己恪守本分,并无僭越之心。随即,她极其自然地将话题引回北政所关切的焦点:“倒是御台所殿下近日为筹备年节事宜,颇费心神。如今浅野様与夫人至江户,殿下心中慰藉,精神想必更胜往昔。”

她将功劳与关注点完全推给了雪绪,既回应了北政所,也向新认亲的浅野家释放了善意信号。

北政所满意地颔首,看向雪绪:“哦?雪绪近日都在忙些什么?”

雪绪微微欠身,声音温婉:“回母亲大人,不过是些循例之事。今年冬寒,想着为城中孤老添些炭火,裁些冬衣。恰才听闻父亲提及甲斐皮毛甚佳,正想着可否采买些许,以充善举。”她顺势接过督姬的话头,并将浅野家的“贡品”与自己的“善政”联系起来,既展现了御台所的仁德,又抬举了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