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如墨,沉沉压在战场之上。栅栏外,赤岩部落的篝火连成数点暗红的光,巡逻战士的身影在火光中来回晃动,如同索命的幽灵,每一次驻足都让人心头发紧。栅栏内,岩山部落陷入死寂,只有伤员压抑的呻吟和火焰灼烧焦木的噼啪声,在黑暗中织就一张绝望的网。
洞穴深处,兽皮隔出的“伤患区”里,血腥味与草药味交织弥漫。巫蹲在干草垫旁,枯瘦的手指沾着黑色药泥,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磐的胸口,每一个动作都轻得像怕惊扰了濒死的魂灵。星跪坐在一旁,用浸透温水的软布擦拭着磐额头的冷汗,泪水无声滑落,滴在磐染血的兽皮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往日里如山岳般挺拔的磐,此刻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如死木,胸口的麻布被血浸透,暗红的痕迹不断扩大。那柄重型战斧的冲击力震碎了他的内脏,林岩的断匕格挡只堪堪保住他的性命,却挡不住深入骨髓的重创。
林岩检查完栅栏的破损处,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走进来。他看着磐毫无生气的模样,心脏像是被巨石碾过,沉得喘不过气。磐不仅是部落的战力支柱,更是族人心中的精神图腾,他的倒下,比栅栏上的裂痕更让人心慌。
“他……还能撑过去吗?”林岩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无力。
巫缓缓摇头,指尖贴在磐的颈动脉上,感受着那微弱而紊乱的搏动,声音低沉如叹:“他的魂在飘,大地之灵在唤他。能不能留下来,要看他自己的意志,也看命运是否垂怜。”
在缺医少药的原始时代,这样的话近乎宣判。林岩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刺痛感却压不住心头的窒息——他带来了火与工具,点亮了文明的微光,却连身边最亲近的伙伴都留不住。
林岩走出洞穴,夜风吹在脸上,带着血腥的凉意。栅栏后方,守夜的猎人蜷缩在阴影里,身影单薄得像随时会被风卷走。白天的厮杀场景在每个人眼底刻下恐惧:赤岩战士的悍勇、金属战斧的锋芒、磐喷血倒地的瞬间,如同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
黑暗中,几团人影凑在一起,低低的交谈声像蚊蚋般钻入耳膜。
“挡不住的,那斧头能劈断木头,我们的石斧根本没用……”
“磐都倒下了,下次他们冲进来,我们就是待宰的猎物。”
“要不……趁夜跑吧?往北边躲,或许能避开赤岩部落……”
逃跑的念头如同瘟疫,在族人心中悄然蔓延。求生的本能,正一点点吞噬着守护家园的决心。
林岩没有上前呵斥,他懂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他走到栅栏边,指尖抚过那些被投矛洞穿的裂痕、被战斧劈出的深沟,粗糙的木刺扎进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反而让混沌的思绪渐渐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