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向窗外,春日的阳光正洒在栅栏上,映出木柱上残留的刀痕——那是赤岩进攻时留下的印记:“世界变了,以前我们只需要对付野兽,可现在,有赤岩这样的敌人,有巨木这样的强者。如果我们还守着过去的老办法,只靠勇气和石斧,迟早会被吞掉,就像那些消失在丛林里的小部落一样,连名字都留不下来。”
“我带来的不是束缚,是让岩山部落活下去的方法。”林岩的目光坦然而坚定,“部落需要猎人的勇武,就像需要工匠的巧思、农人的耐心一样。我们是一个整体,少了谁都不行。可如果你们离开这里,你们会失去什么?”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却戳中了每个人的软肋:“你们会失去这道能挡住敌人的墙,失去仓库里稳定的粮食,失去受伤后巫的救治,失去孩子们安稳的住处。你们要带着家眷,重新回到丛林里,每天担心野兽,担心敌人,担心下一顿有没有吃的。你们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再过我们以前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吗?”
屋里彻底陷入沉默。有人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石斧;有人看向窗外,眼神闪烁——林岩的话没有指责,没有说教,却像一把锤子,敲在他们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那里装着对家人的牵挂,对安稳的渴望。
可积怨已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就像老树的根,早已深深扎进土里,就算知道前路难行,也不愿轻易拔起。灰岩缓缓站起身,他的背脊依旧挺直,像山崖上历经风雨的孤松,只是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林岩首领。”他第一次用了完整的敬语,语气却疏离得像隔了一层冰,“你说得对,部落要变,不变就活不下去。可我们这些人,骨头已经老了,硬了,习惯了靠石斧说话,习惯了狩猎的自由,弯不了,也学不会那些规矩了。”
他看向木屋门口,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部落中央那堆燃烧的篝火,看到曾经一起围着篝火喝酒的兄弟:“你告诉磐,我们不怪他,他是个好首领,只是我们的路,和部落要走的路,不一样了。”
没有人再劝说,也没有人再反驳。选择早已做出,剩下的只有沉默的告别。
小主,
第二天黎明,天刚蒙蒙亮,晨雾还笼罩着部落,大多数族人还在沉睡。灰岩带着愿意跟随他的七名猎人,还有他们的家眷,一共二十人,默默地聚集在部落的侧门。他们的行囊很简单,只有随身的武器、少量的干粮和几件厚实的兽皮袄,没有喧哗,没有争吵,连脚步都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部落。
磐站在最高的了望塔上,远远望着他们的身影。他没有下去,也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铜矛,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风拂过他的脸颊,带着晨雾的湿冷,却吹不散他眼底的痛苦。他知道,他不能阻止,也无法阻止——这是他们的选择,也是他作为首领,必须承受的代价。
林岩站在他身边,同样沉默。看着那队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雾弥漫的丛林深处,他的心里沉甸甸的。他守住了部落前进的方向,维护了新的秩序,却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失去了部分骨干力量,更在部落的心上划开了一道伤口。
部落中央的篝火依旧在燃烧,火焰跳动着,映照着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只是那火光里,少了几道曾经并肩作战的身影。岩山部落挺过了外部的刀光剑影,却没能躲过内部的分裂之痛。未来的路,注定要在伤痛与坚定中,一步步艰难前行,而那些消失在晨雾里的背影,也成了部落成长路上,一道无法磨灭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