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意,如同无声的潮水,悄然漫过华水领。清晨的草地上凝结着白色的霜花,呼吸间带出缕缕白气。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木大多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倔强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
领民们早已换上了过冬的衣物。本土归附的民众穿起了鞣制好的各种兽皮大衣,虽然粗糙,却足够保暖。而从华夏而来的同志们,则换上了当初随物资带来的、统一制式的深蓝色棉大衣,在这片异世界的土地上,形成了一道独特而令人安心的风景线。
早上八点,太阳才懒洋洋地爬过东面的山脊,将稀薄而缺乏热量的光芒洒向大地。领地慢慢从沉睡中苏醒,炊烟袅袅,工坊区传来熟悉的叮当声,士兵们呵着白气开始例行操练,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只是空气中多了一份沉淀下来的肃穆,以及围墙外那几座新建哨塔无声的警示。
苏源没有待在温暖的领主办公室,他独自一人坐在领地南面小山坡的草坪上,身下是枯黄但柔软的草甸。他望着山下波光粼粼、依旧奔流不息的华水河,望着远处在秋色中更显苍莽的群山,以及河流对岸那片广袤无垠、此刻已是一片枯黄的平原。
他的目光有些悠远,不知在思考着什么,身影在广阔的天地间显得有些孤独。
“就知道你在这儿。”
一个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苏源没有回头,听脚步声就知道是陈国民。
陈国民走到他身边,同样席地而坐,掏出烟袋,想了想又塞了回去。“办公室里没找到你,我就猜你准是来这儿了。怎么,又想一个星期前那档子事儿了?”
苏源沉默了片刻,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老陈,那次的损失……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他抓起一把枯草,在手里慢慢捻着,“我根据论坛信息,推测出各个领主之间距离极其遥远,就简单地认为大规模军事冲突短期内不可能发生,把几乎所有精力、资源都投在了内部发展和科技攀升上……我忽略了,或者说,低估了这种小规模、高机动的劫掠模式。是我判断失误,才让那么多兄弟……”
他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压抑了数日的自责便倾泻而出。作为领导者,他必须在下属面前保持镇定和信心,但只有在陈国民这位亦师亦友的老大哥面前,他才能流露出这份脆弱。
陈国民没有立刻安慰,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苏源说完,他才拍了拍苏源的肩膀,语气平和而有力:“苏小子,人无完人,你不是神,不可能算无遗策,考虑到所有可能性。”
他望向远方的河流,眼神中流露出回忆的神色:“我记得以前出一次境外任务,前期侦查做了足足一个月,气候、地形、人员活动规律,自以为考虑得天衣无缝。行动那天,所有天气预报都显示是晴天,可偏偏就下起了暴雨,还是那种毫无征兆的雷暴。计划全乱了,任务……也失败了。有些东西,不是你考虑不到,而是世界的变数,永远比我们想象的多。”
他转过头,看着苏源:“重要的是,吃了亏,得长记性,得站起来。我看得出来,领地现在这股劲儿,比以前更足了。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火,要把场子找回来,要把家守得更牢!这就够了!”
苏源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却让他混沌的思绪清晰了不少。他感激地看了陈国民一眼,心中的块垒仿佛消散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