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哥见你心事重重叠叠的,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吗?”杨易安关切地注视着他,“讲出来,看看大家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千夏听到他有心事,猛然眸光一闪,侧耳倾听。
他觉得一股暖流在内心漫延。
他捧起半盏热茶,茶雾暖气扑鼻,茶香馥郁回甘。
他抬眼,看见七张真诚相待的脸——那些脸没有畏惧,也没有审判,只有潮水一样的耐心;于是他忽然明白:原来最深的牢笼从来不是别人的目光,而是自己不肯打开的心锁。
“谢谢大家的关心,我很感激涕零能够遇上杨公子这知音人,更荣幸可以加入这个大家庭里。”他缓缓开口,讲述了一段尘封往事。
他双眼盯住黄色的茶汤,眸光仿佛,似又回到了以前岁月。
我的刀,磨了十六年,刃口亮得能照见人影,却照不亮我眼底那片终年不散的雾。
我本是北方幽州乡下的寻常汉子,爹娘健在,兄弟如手足,姐妹绕膝头,一家二十多口守着几亩薄田,日子虽不富裕,倒也安稳得像老井里的水。和德二十九年春,我刚把媳妇娶进门,娃还在娘肚子里揣着,正琢磨着开春再添头牛,让日子更有盼头,没有想到铁尤人的马蹄声像催命符,一夜之间就踏碎了所有念想。
和德二十九年的秋。我本在幽州山里砍柴,柴刀刚劈断第三根松木,就见南边的天烧得通红,像打翻了老君的炼丹炉。疯跑着回村时,院门口那对石狮子被劈成了两半,三妹最爱的老黄狗焦黑如炭,二十多口人横七竖八倒在血泊里——爹攥着柴刀的手还没松开,娘怀里护着的侄儿早已没了声息,未出阁的妹妹被人用头发吊在房梁上,裙裾撕裂得像破布,脸上没有泪,只有一片死灰,眼睛瞪得圆圆的,像要把这世道看穿。媳妇被开膛破肚,未出生的孩子被掏了出来。
我想把亲人埋了,可铁尤人的马蹄声在村外响得像炸雷,只能跪下来,抓把黄土往他们脸上盖。土黏着血,糊在指缝里,腥气呛得我直想吐,却连哭都哭不出声。后来跟着流民往南逃,我像个被抽了魂的木偶,别人走我也走,别人停我也停,只觉得后背压着座山——二十多口没入土的魂,压得我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