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黑色的镜面,再次荡漾开涟漪。
镜子里,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
是叶小叶。
她站在一片生机盎然的森林。
阳光穿透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溪水清澈,游鱼摆尾。
“这是……”雷烈刚喘匀的气,又猛地提了起来。
下一秒。
粘稠的黑液从地底渗出,带着石油的恶臭。
绿草触之即枯。
参天大树的树皮迅速腐烂、剥落。
清澈的溪水变得污浊,翻起死鱼的白肚。
整片森林,就在镜中女孩的脚下,迅速地,悄无声息地死去。
镜子里的叶小叶,站在那片死亡的中央,一动不动。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操!”雷烈攥紧了战棍,“又来这套!”
他刚要上前,林川的手臂拦住了他。
“这是她的‘负债’。”林川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你扛不了。”
“她的负债?”雷烈扭头,怒视林川,“她一个孩子能有什么负债!”
“你看。”
林川的下巴朝着镜子点了点。
镜子里的叶小叶,缓缓蹲下身。
她伸出小手,想去触摸一株正在枯萎的花。
指尖还未触及花瓣,那朵花便彻底化为了黑色的飞灰。
她又伸向另一株。
结果一样。
她碰什么,什么就死得更快。
“她在加速死亡。”苏沐雨的声音发颤,“她的‘存在’,对于那个模拟环境来说,就是最终的污染物。”
现实中,叶小叶的身体也开始微颤。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小脸煞白。
“不是的……”她用蚊蚋般的声音呢喃着,“我不想的……”
她能听见。
她能听见镜子里那些植物在哀嚎,在尖叫,在咒骂。
无数痛苦的声音,针刺般扎进她的大脑。
这种感觉,比被噬时兽追逐还要可怕万倍。
这是她最熟悉,也最恐惧的场景。
她被封印的记忆里,全是这种无能为力的死亡。
“他们……在哭。”叶小叶的声音很小,带着哭腔。
雷烈胸口一紧,呼吸都停滞了。
他想起了那个叫他“叔叔”的小女孩,想起了自己没能保护的所有人。
他咬紧牙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哭,是最低效的情绪表达。”
一个平静到诡异的声音,从叶小叶的嘴里说了出来。
所有人浑身一僵。
又是那个声音。
那个不属于小女孩的,古井般幽静的声音。
叶小叶缓缓抬头,那双眼睛里,属于孩子的惊恐与依赖正在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深不见底,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沉静。
“他们在求救。”
她,或者说“他”,纠正了自己刚才的说法。
镜子里,黑色的污染已经蔓延到了小女孩的脚下。
她洁白的连衣裙裙摆,被染上了肮脏的黑色。
“救不了。”雷烈嘶哑地开口,“我试过,救不了。”
“你用的是蛮力。”林川看着镜子,像在分析一份即将归零的财务报表,“而她这份‘负债’的核心,是‘无能为力’。”
他转向叶小叶。
“你每次尝试‘沟通’,都在加剧它们的死亡。”
“你的‘善意’,是这份账单上最大的赤字。”
叶小叶的身体,因林川这几句话,抖得更厉害了。
镜子里,那个小女孩抬起头,隔着镜面,看向镜子外的林川。
眼神里满是绝望。
“看到了吗?”林川继续说,他的话语在肢解她的认知。
“你越想拯救,毁灭得越快。”
“你的能力,在这里就是原罪。”
“所以,你唯一的选择,就是什么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