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松针的清苦钻进衣领时,白桃的指甲又掐进了掌心。
篝火已弱成几点暗红的星子,她却仍盯着膝头那本泛着霉味的旧笔记——祖父白景明的字迹在火光里忽明忽暗,唯有真命之人,能引八阵生息这行字像根烧红的针,扎得她眼底发酸。
小梅正背对着她蹲在三步外,把打湿的鞋袜往火边挪了挪。
脚腕上的铜铃随着动作轻响,叮咚声撞碎在夜色里,竟和白桃记忆中母亲药堂里那串银铃的脆响重叠了。
她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抚过笔记里夹着的旧照片——照片上穿月白旗袍的女人耳后,那颗朱砂痣正对着镜头,和小梅耳后那粒如出一辙。
阿桃姐?小梅突然回头,发梢沾着夜露,你手在抖,可是冷?
白桃猛地合上笔记,掌心的朱砂粉簌簌落在粗布裤管上。
她扯出个笑,弯腰拨了拨篝火:夜里山风凉,你离火近些。说话间借着火光瞥向小梅的手腕——那截被粗布袖管盖住的地方,有道淡红的印记若隐若现,形状竟和祖父笔记里画的离卦符分毫不差。
她摸到后腰的玉坠,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说是白家血脉的信物。
此刻玉坠贴着皮肤发烫,像在提醒什么。
白桃盯着小梅被火光映得发亮的侧脸,喉咙发紧——二十年前母亲抱着襁褓消失在日军的炮火里,而眼前这个总攥着铜铃的少女,耳后有同样的朱砂痣,腕间有同样的卦符印。
睡吧。陆九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不知何时他已走到近前,军大衣搭在臂弯,目光扫过白桃紧攥的笔记,又落在小梅身上,明早要过艮门,得养足精神。
白桃抬头,正撞进他深潭般的眼底。
昨夜笔记里突然出现的我在,别怕是他的字迹,此刻他眼尾的细纹被火光柔化了些,倒像是在说:想问就问,我替你兜着。
她张了张嘴,终究没出声。
小梅已经蜷进草堆里,铜铃搁在胸口,呼吸渐匀。
白桃把笔记塞进怀里,玉坠硌得肋骨生疼——有些事,得等见到艮门再说。
山雀的第一声啼鸣撕开夜幕时,众人已站在艮卦入口前。
巨石山门像头卧了千年的巨兽,青灰色石面上字刻痕里凝着晨露,正对着东北方。
李秀才扶了扶圆框眼镜,指尖划过石纹:艮为山,为止,这石门封的不是路,是势。他仰头望山,喉结动了动,当年我祖父说过,破止势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