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踉跄着栽进棚屋,额头撞在木桌上,听见后生喊:“快来人!这位爷昏过去了!”
棚屋的灶火映得人影子摇晃。
陆九闭着眼装晕,耳朵却支棱着——两个施汤人在灶边说话,一个压着嗓子:“上头说这汤要连灌七日,等他们连‘为什么’都问不出来,就成了。”另一个嗤笑:“那小丫头片子还在井边捣鼓,等焚完灰,看她拿什么共鸣!”
半夜里,陆九摸进灶房。
他从怀里摸出火漆碎屑,混着灶台上的药末撒进汤釜,又用蜡刀在锅底刻下“陆九到此”四个字——这是他当年在中统学的标记法,火烧过的痕迹会渗进汤里,喝下去的人准得犯迷糊。
次日清晨,市集里炸开了锅。
卖糖画的老张拍着大腿喊:“我昨儿喝了汤,夜里梦见个大老粗在我耳朵边嚷嚷‘陆九到此’,吓醒了一身汗!”卖菜的阿婶揉着太阳穴:“我家那口子更邪乎,说汤里有人说话,他非说要找刻字的人问个明白!”
“断问会”的告示被人撕了半张,施汤棚前冷冷清清。
陆九蹲在街角啃煎饼,看着那后生慌慌张张收汤桶,手腕上的“艮”字印被汗浸得发红——他知道,这把火算是点着了。
小梅是在日头偏西时去的井台。
她把铜符残片浸进水里,水面立刻起了涟漪。
她没运功,没吹笛,只是跟着水波的节奏呼吸。
忽然,井底传来震动,不是声音,是水纹撞着井壁的节奏——短,短,短,长,短,短,短,长……
“灯道禁语。”小梅的指尖轻轻叩着井沿,三短一长,像叩门。
巷尾传来“啪”的一声,是盲童阿毛在拍手。
她抬头,见那孩子站在墙根,盲杖戳在地上,小手一下一下拍着,节奏分毫不差。
“阿毛,你在拍什么?”隔壁的阿姐蹲下来问。
阿毛歪着头笑:“我听见井里有人敲门,我应呢。”
小梅的眼眶热了。
她把铜符贴在胸口,能感觉到那震颤顺着皮肤往心里钻——共鸣不是没了,是被压成了心跳,藏在每个人的血脉里。
夜探“断问会”总坛时,月亮刚爬上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