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沉寂已久的念头一旦破土,便如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了白桃的整个心神。
她不再犹豫,转身快步走向荒村中央那座早已破败的祠堂。
祠堂前的空地上,药王宗的弟子们正围着几只大箱子,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茫然。
白桃站定,声音清冷而坚定,响彻在每个人耳边:“取火盆来。”
弟子们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架起了几只巨大的铜火盆。
白桃亲自打开箱子,将一卷卷耗费无数心血抄录的《归藏谱》副本,连同那些被奉为圭臬的祖传药笺,毫不留情地丢进火盆。
火苗舔舐着泛黄的纸张,墨迹在高温下扭曲、消散,化作一缕缕青烟。
“宗主!”一名老执事失声惊呼,“这可是我宗立派之本啊!”
白桃没有理会,任由火焰吞噬着那些承载着秘术与禁忌的故纸堆。
她从怀中取出一张崭新的药方,高高举起,字字清晰地念道:“醒脉丸,主料薄荷,辅以……”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愕的脸,“辅以童子尿,可定惊安神,祛除邪祟。”
全场哗然。这哪里是什么灵丹妙药,分明是乡野村夫的土方子。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郎中颤巍巍地站出来,痛心疾首:“白宗主,我等敬你为宗主,是信你身怀药王真传,能解世间奇症。可你烧毁秘典,拿出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方子,是要将药王宗的百年声誉毁于一旦吗?所谓邪祟,岂是薄荷和童子尿便能驱除的?”
“王老说得对,”白桃平静地看着他,“邪祟,本就不是靠药石驱除的。”她的话音刚落,两个村民搀扶着一个瘦弱的少年挤进人群。
少年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浑身剧烈抽搐,正是典型的癔症发作。
“让他试试我的药。”白桃说。
老郎中冷哼一声,拂袖退到一旁,摆明了要看她如何出丑。
白桃蹲下身,先是依照传统,将掌心那枚淡金色的印记按在少年眉心。
金光闪烁,如泥牛入海,少年的抽搐反而更加剧烈。
众人见状,窃窃私语声更响了。
白桃却毫不在意,她收回手,取来捣碎的薄荷叶,混入刚刚接来的童子尿,捏开少年的嘴,将这气味古怪的药汁灌了下去。
片刻的死寂后,少年猛地一阵干呕,竟吐出一团拳头大小、纠缠不清的黑色絮状物,散发着陈腐的腥气。
黑絮一离体,少年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他缓缓睁开眼,眼神从迷茫变为恐惧,最终放声大哭,嘶哑地喊出了一句被压抑了十年的话:“爹,不是我推的弟弟……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哭声撕心裂肺,道尽了一个孩子背负多年的秘密与恐惧。
所谓的“邪祟附体”,不过是一场童年意外留下的,足以压垮心神的梦魇。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再看向白桃的眼神,已从质疑变为敬畏。
原来她要烧掉的不是传承,而是蒙蔽人心的偏见。
不知是谁第一个开始,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最终汇成一片雷鸣。
白桃站在火盆前,火光映着她清亮的眸子
与此同时,金陵城外的另一端,杀机正浓。
陆九脱下了所有的伪装,一身粗布短打,将左臂的衣袖撕去,露出布满明暗纹路的结实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