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蘸着血,在白色的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女子的全名。
当写到最后一个“贞”字时,血字在纸上缓缓浮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就在她即将落下最后一钩的刹那,指尖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那原本温顺的银针针尖,竟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猛地向旁边一偏,避开了那最后一笔!
无论白桃如何用力,针尖都执拗地拒绝落下,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抗拒着这个名字的完整。
她猛然僵住,脑海中轰然响起一句祖上传下的训诫:“血认主,若拒显,则止。”
原来,连她的身体,她的血脉,都在遵循着“待心自发启”的原则,都在选择是否要承认、是否要强行唤醒这个名字。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选择权,从来都不在她手上。
第二日,白家药庐外立起了一块新的牌匾——“静名阁”。
白桃公布了所有八方存档的位置,但立下了一个规矩:任何人都可以在此查阅资料,但若想开启任何一份封存的档案,看到那个完整的名字,申请人必须亲笔签押,写下自己的名字和与档案主人的关系,以示自愿承担这份记忆。
规矩公布的第一天,阁外门可罗雀。
直到傍晚,才有一个身影颤巍巍地走来。
竟是数日前,曾在无名碑林独自祭扫的那位老农。
他佝偻着背,走进静名阁,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挣扎。
他拿起笔,在登记册上,用抖得不成样子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了“金昊”两个字。
可刚写完,他又像是被烫到一般,拿起旁边的布巾,迟疑着,一点点将那未干的墨迹抹去。
他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惶恐与不舍,喃喃自语:“今天写了……明天,我还能做个让我孙子骄傲的平常爷爷吗?”
白桃没有催促,只是默默地为他端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轻声说:“名字就搁在这儿,它不会跑。您什么时候想喊它了,再来拿也不迟。”
老农捧着热茶,滚烫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他最终没有签名,只是在门口静静地坐了很久,然后转身离去。
然而,他的到来仿佛一个信号。
夜幕降临时,静名阁的门外,不知何时开始,竟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沉默的中年人,甚至还有被父母带来的、懵懂的少年。
没有人喧哗,没有人交谈。
月光斜斜地照在长长的门槛上,内外一片寂静。
队伍缓缓地移动着,阁内只听得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细密如春夜的细雨,悄然无声地浸润着这片沉寂了太久的土地。
白桃站在阁内,看着登记册上一行行多起来的签名。
她发现,每一个签下的名字,每一份被开启的申请,都并非孤立的存在。
当某个坎位的名字被认领时,远在离位的某个看似不相关的记述,仿佛也随之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这些来自八方的线索,在人们主动的选择下,正以一种她前所未见的方式彼此呼应,勾连成片。
她忽然意识到,祖父留下的不仅仅是八个地点的谜题。
一张散落九州、破损不堪的古老图谱,正在她的眼前,随着每一个名字的归位,一笔一划,缓缓地重新显现出它最初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