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回函如雪片般飞来。
六十七份复函,竟无一份完全附和原有任何一方,反而在两派的激烈碰撞中,衍生出了十余种全新的见解。
最远的一封来自风沙漫天的甘肃,那里的一个老郎中没写长篇大论,只在粗糙的草纸上画了一张大大的笑脸,旁边用质朴的笔迹写道:“我不知道哪个对”
这一夜,白桃在宗祠前举行了一场特殊的“合册祭”。
周砚等人整理出的十余本《辩录》被郑重地投入焚坛。
火光熊熊燃起,映亮了每个人的脸庞。
白桃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黝黑的药杵,那是以白家数代人使用过的巡更铃熔铸而成,既是警醒,也是守护。
她手持药杵,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咚。咚。咚。
仿佛应和着这古老的节律,焚坛中的火焰骤然向上腾起数尺,竟将所有纸张的灰烬卷成一道巨大的螺旋,直冲夜空。
片刻之后,那灰烬的龙卷在最高点轰然散开,如一场黑色的雪,纷纷扬扬地飘落。
陆九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一片尚有余温的灰烬。
在火光的映照下,他惊异地发现,那灰烬上的焦痕,竟隐约构成了一句残缺的句子:“争过了,才算真传。”
而在千里之外的北平,一处阴暗的地下诊所里,两名年轻的医师正为了一味药的用量争得面红耳赤。
门外负责站岗的同志听着屋里激烈的争吵声,不但不紧张,反而靠在墙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低声自语:“听听这火气……真好,像是活人住的地方。”
喧嚣归于秩序,激愤化为思辨。
白公馆似乎终于找到了驾驭这股民间伟力的法门。
然而,就在“合册祭”结束的第三天,周砚拿着一份刚刚汇总的报告,步履匆匆地找到了正在晒药的白桃,脸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桃姐,”他压低声音,“我们寄往各地的《辩录》,大部分地区的回应都和预想的一样,形成了良性的争鸣……但是,从湖南和山东两地传回来的几份批注,有些不对劲。”
白桃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他:“怎么个不对劲法?”
周砚咽了口唾沫,将报告递了过去,指着其中一处标记:“这两个地方的来稿,不再用姜黄水印梅花了。他们开始用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符号做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