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洗一次脸,不算背叛

他的笔尖在记录本的页脚,不着痕迹地画下了一朵小小的梅花。

趁着中途离席奉茶的间隙,他将那一页纸撕下,揉成一团,精准地弹入了墙角一个清洁妇的簸箕里——那是周砚重建皖南药驿线后,设定的最高级别紧急信号。

然而,就在他返回座位时,一名日方顾问官的目光在他擦拭茶杯的手指上停顿了片刻。

那双手,过于干净,过于稳定,与传说中那位评审长因常年握手术刀而微微颤抖的双手截然不同。

警报骤然响起。

脱险后,陆九没有立刻返回安全屋。

他来到城南一处废弃的药堂,将这些年收藏的所有人皮面具,一张张投入了燃烧的火盆。

火焰升腾,那些曾经代表着生路的脸,如今在他眼中只剩虚妄。

他从怀中取出祖父遗留的那枚巡更铃。

这枚铃铛早已被他熔铸成捣药的药杵,此刻,他用钳子夹着它,在火中重新烧红,用铁锤一遍遍敲打,将它还原成最初的模样。

清脆的铃声,终于再次响起。

他将这枚重获新生的铃铛,郑重地放在宗祠的门槛上,作为一道新的界碑。

白桃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递上一本新编的《守志录》,扉页空白。

陆九接过笔,在那片雪白之上,写下了两个字:陆九。

墨迹未干。

几乎是同一时刻,千里之外,哈尔滨的一处地下电台里,一名播音员正对着麦克风,用平稳的语调朗读一封刚刚收到的匿名来信:“我曾替很多人说话,今天,我想说自己的。”

电波穿透漫天风雪,无人知晓其来源。

唯有角落里,一台闪烁着微弱绿光的信号器上,无声地显示出发信人的呼号代号:无面者。

金陵城内,追捕的枪声和叫喊声越来越近,将陆九围堵在一条狭窄的死胡同里。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他摸了摸脸上那张属于评审长的面具,又摸了摸怀中那只冰凉的木匣。

逃,可以换一张脸继续逃。

不逃,他又是谁?

巷口,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为首的日本宪兵队长狞笑着,缓缓抬起手,准备下达射杀的命令。

就在这一刻,陆九做出了一个谁也无法预料的决定。

他放弃了所有闪避和伪装的路线,迎着枪口,一步步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站在街心,站在敌人和他自己之间那片无人地带。

面具在他指尖脱落的刹那,他清晰地听见自己久违的、真实的呼吸声,一声,比一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