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一旦落地生根,就像某种生命力顽强的藤蔓,会在每个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疯狂滋长。张薇、陈默、赵姐的话,像三颗冰冷的铆钉,把“被窥伺”这个念头死死钉进了我的认知里。那盆泡在浑浊水中的惨白骨殖,则像无声的注脚,为这份认知涂抹上一层油腻而惊悚的底色。
食堂,这个曾经代表慰藉和烟火气的名字,在我心里悄然完成了异化。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水汽和碗碟碰撞回音的舞台。
而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早已成为舞台中央那个唯一的、被聚光灯(或者说,是被几双隐藏在油腻橡胶手套和蓝色罩衣后的眼睛)锁定的演员。
必须亲眼看看。
这个念头像一颗不断膨胀的肿瘤,挤压着我所有的理智和逃避的念头。张薇那句“你自己回头看看不就知道了”在耳边反复回响,带着挑衅,也带着一种残酷的诱惑。恐惧和一种近乎自虐的求证欲在胸腔里激烈撕扯。
逃?逃得掉吗?如果她们真的在看我,无论我逃到哪里,那目光的阴影都会如影随形。只有直面它,戳破它,或者……证实它。
我选了一个非猪蹄日。理由简单得近乎可笑——我不想在生理性反胃的debuff下,再叠加一层心理性的惊悚。
午餐是安全的鸡排饭,炸得金黄酥脆,但我味同嚼蜡,机械地咀嚼着,目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瞟向食堂门口那块预告明天菜单的小黑板。确认了上面没有那扎眼的加粗字体,才勉强咽下最后一口食物。
端起光洁得能映出人影的餐盘,深呼吸。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饭菜余味和洗洁精气息,但此刻吸入肺腑,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粘稠感。
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动,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的回响。指尖冰凉,甚至能感觉到餐盘边缘细微的震颤——那是我的手在抖。
这一次,我强迫自己将脚步放慢到极限。每一步都像踩在布满粘稠沥青的地面上,沉重而迟滞。水磨石地面冰冷的触感透过鞋底传来,却无法冷却掌心渗出的细密汗珠。
哗啦哗啦的水声、碗碟清脆的碰撞声、其他同事归还餐盘时随意的谈笑声……所有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嘈杂地冲击着耳膜,又在紧张的情绪过滤下,变成一片模糊的背景噪音。
我的全部感官都高度聚焦在收餐区。像一台功率开到最大的雷达,所有的“天线”都对准了那片水汽蒸腾的区域。
王姨背对着门口,正用力把一个巨大的蒸饭盘摞到消毒车上,手臂的肌肉线条在洗得发白的罩衣下清晰可见。
李姨侧对着我,戴着那副标志性的厚黄胶手套,手里的钢丝球正和一个顽固的油污圈激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嚓嚓”声。
赵姨离回收台最近,低着头,正在快速清点一摞叠好的餐盘,手指在盘沿上飞快地掠过。
她们都在动,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战场”里。水流声,碗碟声,金属摩擦声……一切如常。紧绷的心弦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松动。也许……真的是误会?是集体性的错觉?是我和张薇她们都过于敏感了?
距离回收台只剩下最后几步。
五步。
四步。
水流声似乎小了一点?
三步。
李姨手里的钢丝球动作……好像……顿了一下?
两步。
赵姨清点餐盘的手指……停在了半空?
一步。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的、沾着水渍的回收台边缘的刹那——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