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天笔尖一顿。
他习惯于观察记录,却很少思考这些“线条”的情感重量。
陈老师却温和回答:
“囡囡,那些线啊,是爷爷走过的路,读过的书,还有想你奶奶时留下的痕迹。”
“每一条,都是有故事的。”
囡囡似懂非懂,黑亮的眼睛眨了眨,抛出了更直接的问题:
“妈妈说,人老了就会去天堂。爷爷,天堂好玩吗?会比这里还好吗?”
这个问题天真而直接,触及生命最终的归途。
连何雨天这死过一次的人,也不确定,是不是每个人死后都会穿越《情满四合院》?
陈老师沉默片刻,认真回答:“爷爷也不知道。”
“但爷爷相信,那里肯定没有病痛了。”
“而且,你奶奶在那里等了我好久,我想,有她在的地方,应该就是最好的地方了。”
他的语气里没有恐惧,只有温暖期盼。
这一刻,何雨天感觉自己那由绝对理性构筑的情感壁垒,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叩击,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看着这一老一少的对话,听着陈老师谈及妻子时,眼中迸发的光彩,
再低头看看自己笔下,凝聚了一生故事的肖像……
他的“永生”,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生命自然流程的抗拒。
而这些短暂却饱满的生命所拥有的爱,记忆与面对终结的坦然,是他逐渐遗失的珍贵之物。
囡囡的问题,像一把钥匙,不经意间,撬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
他笔下线条变得更加柔和,不再只是客观记录,
而是试图描绘那份,蕴含在皱纹里的故事,和眼神中的安宁。
画作完成,陈老师看着肖像,眼中流露出惊讶和满意:
“像,真像……好像把我都画活了。”他握着何雨天的手,轻轻拍了拍,
“谢谢你,后生仔,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离开关怀中心时,夕阳西下。
囡囡玩累了,趴在何雨天怀里睡着了。
林清霞看着何雨天,轻声问:
“感觉如何?是不是比陶艺活……更真实些?”
她假装吃醋的样子,还蛮可爱。
何雨天没有立刻回答,他回头望了望那栋,在夕阳中宁静的建筑。
脑海中回响着陈老师的话,和囡囡稚嫩的问题,也掠过与林清霞在港岛的旧日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