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积蓄在少年眼眶中的泪花,倔强地不肯落下,将落未落,映着灵堂内跳跃的烛火,显得格外破碎。
慕笙歌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去那抹将溢的湿意。
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让颜阡墨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他猛地伸出手,紧紧攥住了慕笙歌深蓝色的衣角,力道大得指节泛白。
颜阡墨抬起头,望着眼前这张与三年前雪日一般无二的容颜,
声音因压抑着巨大的情绪而有些断断续续:
“是……是你……雪里的……神仙。”
“嗯。”慕笙歌低声回应,没有否认,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任由他抓着,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锦泽二十八年,十皇女颜阡可,殇。】
冰冷的系统信息适时在慕笙歌脑海中闪过,补全了这悲伤的缘由。
那个在雪地里堆雪人、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已然香消玉殒。
起因是六皇子的一次恶意推搡,将她推进了初春冰冷的湖水。
虽被宫人及时救起,却因此染上严重风寒,高烧不退,最终……没能熬过去。
而皇帝颜锦华的处理,仅仅是不痛不痒地斥责了六皇子的生母玉贵妃“教子无方”。
玉贵妃母族势力盘根错节,权势煊赫。
一条不受宠皇女的性命,在天家权势与朝堂权衡的天平上,轻飘飘地,
如同那日被六皇子一脚踢散的雪人,无声无息地消散,未能激起半点应有的波澜。
灵堂上,罗嫔哭晕过去,或许确有几分真切的丧女之痛,但更多的,是想借此博取帝王的怜惜与垂青。
可帝王的片刻怜惜,如同镜中花,水中月,又能持续几时?
没有人真正在意一个不起眼皇女的逝去,也没有人在意,那个失去了在这冰冷宫墙内,
唯一愿意与他亲近、给予他些许温暖的妹妹的九皇子,内心正经受着怎样翻天覆地的煎熬与信仰的崩塌。
颜阡墨紧紧攥着慕笙歌的衣角,仿佛要将这些年积压的所有委屈、无处宣泄的愤怒,
彻骨的无助以及这灵堂带来的刻骨寒意,都透过这小小的布料传递出去。
他没有再流泪,只是眼眶通红,身体在宽大的素白孝服下,显得愈发单薄脆弱,如同寒风中被肆意摧折、却尚未完全断裂的幼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