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距年关只剩十天。京城上下已渐染年节气氛,但紫禁城内的空气却仿佛凝固的冰,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寒冷刺骨。
杨士奇的病榻成了临时的指挥所。汤药的苦涩气息与密报的紧张氛围交织在一起。于谦带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严峻:
通州官仓的核查果然遇到了无形阻力,户部派去的主事态度暧昧,账目被以“年关封账”为由部分封存,核查进展缓慢。西山那边,眼线回报灵觉寺后山突然多了不少“挂单”的武僧,戒备明显升级,根本无从靠近。更让人不安的是,纪纲近日频繁出入宫禁,而黄俨在最初的慌乱后,似乎稳住了阵脚,在司礼监内走动愈发从容。
“他们在拖时间。”杨士奇靠在引枕上,声音虚弱却清晰,“拖到年关,各部封印,一切暂停。待年后,该销毁的证据早已销毁,该打点的人也已打点妥当,我们便再无机会。”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逍遥法外?”于谦拳头紧握,指节发白。
杨士奇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他在等,等一个变数,等海寿那边能否在陛下心中种下的那颗怀疑的种子发芽,或者……等一个破局的契机。
契机来得猝不及防,而且是以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方式。
腊月二十二,小年前一天。一个衣衫褴褛、满面烟尘的汉子,趁着暮色,敲响了杨府后角门。他自称是西山脚下的猎户,有要事求见杨士奇大人,并递上了一枚作为信物的玉佩——那玉佩,是于谦之前为联系西山眼线而留下的暗记之一。
周老吏不敢怠慢,将来人引入府中。那猎户见到病榻上的杨士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惊恐和后怕:
“青天大老爷!小的……小的前几日在西山深处追一头瘸腿的狐狸,误入了一处废弃的矿坑,看见……看见里面火光冲天,好多光着膀子的汉子在打铁!打的不是锄头镰刀,是……是明晃晃的刀枪!还有人在擦拭盔甲!小的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躲起来,后来听到他们说话,好像是在争论什么‘工期太紧’,‘黄公公催得急’,还提到了……提到了‘赵王爷’要的货不能耽误……”
猎户的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杨士奇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