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最后一段黄土官道,随着汹涌的人流车马,缓缓逼近那如同洪荒巨兽獠牙般的京都南城门。
高耸的漆黑城墙投下巨大的阴影,将午后炽烈的阳光切割得支离破碎。空气沉闷,混杂着尘土、牲口的腥臊和金属盔甲冰冷的锈味。各种声浪在这里汇聚、又被压抑——军士粗声粗气的呵斥、车轮的吱呀作响、行人商旅低声的抱怨,构成一幅森严而又繁忙的入城图景。
叶轻眉推开车窗,最后看了一眼那恢弘的城楼,便平静地缩回车厢。老车夫熟练地将车驶入等待检查的队伍末尾。
“小姐,京都到了。”老车夫沙哑的声音传来,“这排队,且得等上一阵子。规矩大着呢。”
“无妨。”叶轻眉的声音从车内传出,平稳无波。
车辕另一侧,五竹沉默地坐着,仿佛与周遭的喧嚣隔绝。他和叶轻眉的衣着早已与寻常庆人无异,粗布衣衫,风尘仆仆,混在人群中毫不显眼。他们最大的不寻常,便是那过于沉寂的气质——一个在密闭车厢中安然不动,一个在车辕上如同入定的黑色岩石。
队伍缓慢前行。效率是有的,但只对特定对象开放。悬挂着某家府邸徽记的华丽马车,往往能被守城军士快速放行,恭敬之色溢于言表。而寻常百姓和陌生面孔,则要经受反复的盘问和挑剔的目光,偶尔还需塞上几枚铜钱才能顺利通过。
轮到他俩时,一名面色疲惫的军士按流程走上前,头也不抬地伸出手,习惯性喝道:“路引!打哪儿来的?进城做什么?”
老车夫连忙赔笑递上自己的路引:“军爷辛苦,小的是儋州刘记车行的,送这位小姐来京投亲。”
叶轻眉此时才掀开车帘,递出两份文书——她的和五竹的。纸张粗糙,印鉴清晰,写明了来自东夷城的合法身份。
军士接过,仔细看了看“东夷城”的字样,又抬眼打量了一下她。容貌清丽,但衣着普通,并非豪奢之辈。他目光扫向车辕上的五竹,看到那副遮眼的黑布和背后不起眼的铁钎,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是什么人?”军士指着五竹,语气带着惯性的怀疑。一个瞎子做护卫?着实古怪。
“家中护卫,伴我同行。”叶轻眉回答简单流畅,语气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