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呼唤!呼唤流散在时光长河中的、属于它自己的另一半!
梁山伯的身体剧烈颤抖着,终于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劈开的香樟树前,劈开的树洞旁。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额角、鬓边滚落,砸在脚下混合着暗红树液和泥土的地面上。他粗重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灵魂被灼烧后的滚烫痛楚。
然而,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那双眼睛已彻底不同。
迷茫、撕裂的痛楚依旧存在,但更深邃的底层,一种沉淀了千年的、磐石般的坚毅和洞悉一切的悲悯,如同水底的暗礁,稳稳浮现。五代人的抗争与牺牲,不再是零散的闪回,而是化作了流淌在他血脉里的沉重河流。
他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再次向那树心空洞中的半片青铜蝴蝶伸出手。
这一次,他的手指稳定无比。
指尖轻触温润的蝶翼。
没有洪流,没有剧痛。只有一股深沉、温暖、如同大地脉动般的能量,顺着指尖,温柔地反哺回他几乎枯竭的身体。掌心那道代表着“木”之根源、已然模糊到几乎看不见的疤痕,被这股来自历代反抗者的温暖力量轻轻抚过,残留的灼痛奇迹般地平息了,只留下一种沉甸甸的充实感——仿佛遗失的碎片,终于有一部分回归了原位。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半片青铜蝴蝶从琥珀色的年轮核心中取了出来。它躺在他染血的掌心,微微发烫,断口处光芒流转,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不再是冰冷的死物,而是一件承载了太多血泪与希望的、活着的遗物。
祝英台在倪旭甬的搀扶下走近,腹部的瘀痕在金锁被历代意志暂时压制后,疼痛稍缓。她看着梁山伯掌心的半片青铜蝶,又看向那被劈开的、流淌着暗红汁液的老香樟,眼中充满了震撼与了悟。
“它…” 祝英台的声音有些发颤,她腕间的符文此刻异常安静,却与梁山伯掌心的蝴蝶断口处流淌的光芒,产生着无声的共鸣,“它就是…串联起所有碎片的‘钥匙’?我们一直在寻找的…记忆的载体?”
梁山伯握紧了掌心那温润又炽热的半片青铜,感受着其中沉睡的磅礴意志和跨越时空的呼唤。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沉沉夜幕,望向了那个神族以天象冰雹烙印下的终局之地——良渚祭坛。五代人的牺牲与抗争,最终指向同一个终点。
“是载体,也是火种。”梁山伯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如同香樟古木在风中低沉的共鸣,“它指引着方向。良渚…冬至…癸卯日。我们所有的债,所有的抗争,将在那里,一并清算!”
他掌心的半片青铜蝴蝶,在月光下流转着幽微而古老的光华,蝶翼上残存的螺旋纹路,仿佛活了过来,隐隐勾勒出另一只翅膀的虚影。一只完整的、足以开启或终结一个纪元的蝴蝶,似乎正在跨越千年的时光,于血与火中,缓缓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