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一个不大不小、恰到好处的饱嗝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仿佛才意识到失礼,不好意思地朝四周拱了拱手,脸上是那人畜无害的招牌笑容:
“多谢贺家主盛情款待,这宴席果然…嗯,别开生面,令人印象深刻。酒足饭饱,时间也刚好,我和娘子还有公务在身,我等就不多叨扰了。”
说完,他也不等主人家虚伪的客套和挽留,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牵起还有些怔忡的苏半夏,温声道:“娘子,我们回家。”
他的动作是那样理所应当,仿佛演练过千百遍。苏半夏只觉得手被一个温暖而坚定的手掌包裹,那温度瞬间驱散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不安和寒意。
她几乎是本能地跟着他站了起来,任由他牵着,在满堂或震惊、或敬畏、或嫉恨的目光注视下,从容不迫地向厅外走去。
她的侧脸微微泛红,不是因为酒意,而是因为手心传来的、让她心跳失序的温度。
苏文博见状,哪里还会多留,立刻拉起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萧箐箐:“箐箐姑娘,走了走了,没戏看了!”
萧箐箐被他拽着,还不忘回头又看了一眼那株被孤零零留在托盘上的“鬼哭芋”,以及贺家父子那精彩纷呈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纯然没发现被人占了便宜…
主角一走,其他宾客也如梦初醒,纷纷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起身,说着言不由衷的客套话,争先恐后地向贺宗纬告辞。不过片刻功夫,原本高朋满座、热闹非凡的宴会厅,便走得空空荡荡,只剩下满地狼藉和面色铁青的贺家父子,以及几个噤若寒蝉的下人。
“砰——!”
一声瓷器猛烈炸碎的脆响,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贺宗纬再也无法维持那虚伪的镇定,将手边一个价值不菲的官窑茶杯狠狠掼在了地上,碎片和茶水四溅!他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暴戾与杀意。
“爹!”贺元礼快步上前,脸上是同样的狰狞,“这林轩…断不能留!他今日让我贺家颜面扫地,日后必成心腹大患!不如……不如我现在就派人……”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语气狠毒。
“糊涂!”贺宗纬猛地转身,厉声喝道,声音因愤怒而有些嘶哑。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狐狸,短暂的失控后,残存的理智强行压下了沸腾的杀意。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阴冷如毒蛇:“你以为我不想将他碎尸万段吗?但此刻在霖安城内,众目睽睽之下,他刚从我贺府出去就出事,所有人都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宋知州那边,也不好交代!”
他走到窗边,仿佛能看到林轩离去的身影,声音低沉而充满算计:“皇商甄选在即,这才是头等大事!在此关键时刻,贺家绝不能出任何纰漏,不能沾染任何嫌疑!一切,都要为‘皇商’让路!”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更加阴寒的光:“不过……他也不可能永远龟缩在城里。苏家的药材来源,济世堂的药田,乃至他们可能的外出……只要他们出了城,到了那荒郊野外,山高路远,发生点什么‘意外’,那就怪不得任何人了!”
贺元礼闻言,眼睛一亮,脸上浮现出残忍而期待的神色:“父亲的意思是……”
贺宗纬没有回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话语:“派人,给我死死地盯着他们!盯紧苏家,盯紧济世堂,盯紧林轩和苏半夏!找到他们出城的机会……届时,我要让他知道,得罪我贺家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