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薄姬那双盛满了惊涛骇浪的凤眸,以及她那因极度震撼而颤抖的问询,江昊并未直接回答。
他只是负手而立,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张沾染了尘泥,却依旧难掩绝代风华的脸庞,唇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
那是一种棋手俯瞰棋盘的淡然,仿佛眼前女子的所有过往与未来,都只是他指间的一枚棋子。
“一个能于万千难民中精准寻到你,于乱兵屠刀下救你性命,又能一语道破你此生最大隐秘的人……”
江昊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奇异的魔力,清晰地敲打在薄姬的心弦之上。
他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直视着她的灵魂深处。
“你觉得,我是谁?”
轰!
这句反问,比任何解释都更具力量!
我是谁?
是啊,他是谁?
神仙?鬼魅?还是传说中那些能够窥探天机的方外之人?
薄姬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荒诞的念头,却又被她一一否决。神仙鬼魅虚无缥缈,而那些所谓的方士,她身为魏王宗女,见过的也不在少数,大多是些装神弄鬼的江湖骗子,与眼前这个男人身上那种渊渟岳峙、仿佛执掌乾坤的真实气度,有着云泥之别!
她想不通,也猜不透。
而这种未知,恰恰是恐惧与敬畏最肥沃的土壤。
看着她愈发苍白的脸色,江昊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他收回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语气转为一种陈述事实的淡漠,却比任何威吓都更加冰冷,更加残酷。
“我是谁,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不仅知道你的过去,还能决定你的未来。”
江昊的视线越过薄姬,望向她身后那片一望无际、死气沉沉的难民营,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悯,却又像是神只在宣读最终的判词。
“那句‘当生天子’的批语,是你的命,也是你的劫。国在,它是你无上的荣耀;国亡,它便是催你堕入深渊的魔咒。你以为,没了魏国这棵大树,你这株身怀异香的奇花,能在这乱世中安然无恙?”
“今日之事,只是一个开始。没了这五个溃兵,还会有十个、一百个。你的美貌与身份,只会为你招来无尽的觊觎与灾祸。最终的下场……”
他顿了顿,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薄姬身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不过是这荒野之中,与你母亲相拥而眠的一具枯骨。”
枯骨!
这两个字,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利刃,狠狠刺入了薄姬的心脏!
她娇躯剧烈一颤,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那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只知紧紧抓着自己衣角的母亲。
是啊……
她可以死,可以为了清白而玉石俱焚。
可母亲呢?
年迈的母亲,如何能再经受半点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