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碾过铺设着青石板的宽阔驰道,那沉闷的声响,像是帝国心脏沉稳而有力的搏动。
当江昊的车队缓缓驶入咸阳城门的那一刻,东郡的喧嚣与浮华,便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壁垒彻底隔绝。扑面而来的,不再是人间的烟火气,而是一种混合着铁锈、律法与无尽威严的冰冷气息。
这座城,是黑色的。
目之所及,无论是高耸入云的城墙,还是鳞次栉比的官邸楼阁,皆以深沉的玄色为主调。巨大的建筑群遵循着严苛到令人窒息的对称法则,仿佛一头用钢铁与巨石浇筑而成的洪荒巨兽,匍匐在关中平原之上,沉默地睥睨着天下。
街道上的行人,行色匆匆,衣着朴素,无人敢高声语,更无人敢当街驻足。即便是驾车的驭者,也下意识地收敛了鞭花,让马蹄声都变得沉重而压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名为“法度”的威压,让初来乍到者,连呼吸都觉得滞涩。
江昊掀开车帘,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的身后,慕雪云与薄姬母女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紧张与敬畏。唯有吕雉,美眸中闪烁着兴奋与野心的光芒,她知道,这里才是真正能让她这只凤凰展翅的舞台。而田言,依旧如一尊没有感情的玉雕,手按惊鲵,眼观六路,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咸阳,才是真正的开始。”
江昊在心中默念,放下了车帘。这声音,没有对吕雉说,也没有对任何人说,只说给了他自己听。
蒙恬早已为他安排好了一切。府邸位于城南,闹中取静,占地颇广,三进三出,显然是用了心的。
江昊并未耽搁,以不容置喙的沉稳姿态迅速安顿好了一切。
“雪云,你与薄姬母女先在此安顿,熟悉环境,府中下人皆是蒙将军亲信,可放心使唤。”他握了握慕雪云微凉的手,给予她安心的温暖。
“吕雉,”他转向这位野心勃勃的平妻,“府内一切事务,由你暂代我主理。记住,这里是咸阳,行事需比在沛县时,更缜密十倍。”
吕雉凤眸一亮,盈盈一拜,应道:“夫君放心,妾身省得。”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田言身上:“惊鲵,你与五十亲卫,负责内府安危。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后院半步。”
“喏!”田言言简意赅。
一番安排,井井有条,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江昊便换上了一身崭新的中郎将官服,独自一人,乘车前往位于宫城之外的禁军大营——中郎将府。
中郎将府,衙署森严。
当江昊持着官印与调令踏入主厅时,早已等候在此的两位同僚——左中郎将王离,右中郎将涉间,以及麾下几名主要将领,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那目光里,有审视,有好奇,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排外与傲慢。
王离,乃是帝国上将军王翦之孙,将门虎子,年岁与江昊相仿,却已是满身功勋,眉宇间自有一股旁人难以企及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