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朝二年，冬。

东海之滨，琅琊。

咸涩的海风终年不休，卷起千堆雪白的浪涛，拍打着被无数人力拓展开来的巨大港湾。这里没有咸阳的古老威严，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的烟火、震耳欲聋的锤击声，以及一股混杂着木料、钢铁与煤炭气息的、滚烫的工业脉动。

这里是帝国的心脏，是神皇那征服世界意志的最前沿具现。

战略会议结束的次日，江昊便已亲临此地。

没有万人空巷的迎接，亦无繁文缛节的仪仗。他仅带着卫庄与紫女二人，如同一位巡视自家产业的富家翁，悄无声息地立于造船厂最高的一座了望塔之上。

塔下，是数以万计的工匠与士卒，他们如同巨大机器上的一颗颗螺钉，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而在港湾的最深处，一头匍匐于水线之上的钢铁巨兽，攫取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曾是阴阳家的海上堡垒，“蜃楼”。

但此刻，它已然脱胎换骨。

原本那精巧有余、坚固不足的木质结构，被一层层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厚重装甲所覆盖，流畅的线条变得更加峥嵘、更具侵略性。船体两侧，密密麻麻的、炮口大如水缸的巨炮阵列，如同一片倒悬的钢铁森林，光是看着，就足以让任何一支海军肝胆俱裂。

它太大了。

大到不像一艘船，而像是一座被人从陆地上连根拔起、又强行塞入海中的山脉。

“陛下，幸不辱命。”

两位老人联袂而来，正是墨家巨子班大师，与公输家的家主公输仇。这对昔日争斗了一辈子的宿敌，此刻却并肩而立，脸上带着同样的、混杂着极致疲惫与狂热崇拜的神情。

他们的目光，都望向那头巨兽。

“根据陛下您赐下的‘反重力符文阵列’图纸，结合我墨家的机关术与公输家的构造学，我们……我们终于完成了对‘蜃楼’的最终改造。”公输仇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它内部的空间被完全重塑，足以搭载三万精锐将士，以及支撑他们远征一年的所有物资。”

班大师则指着船体下方，那片被水波掩盖的区域，眼神狂热：“船底之下，我们铭刻了三万六千个基础反重力符文，共同组成九座大型‘反重力机关阵列’。理论上……理论上，它真的可以……”

他不敢再说下去，因为那太过颠覆一个机关术士的毕生认知。

随行的一位工部官员，终是忍不住心中的骇然与疑虑，大着胆子躬身进言：“陛下，此舰之重，恐逾百万钧。即便真能离水，又如何远洋航行，更遑论……飞行？这……这有违天理啊！”

江昊没有回头，也没有解释。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那座浮动的山脉，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天理？”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很淡，却让海风都仿佛为之一滞。

“朕在的地方，朕的意志，便是天理。”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声音平淡却不容置疑。

“全员登舰。”

“准备，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