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北魏军大营,中军帐内,一股混合着皮革与尘土的气息弥漫。司马懿指尖捻着斥候刚刚送来的绢布,目光沉静如水。这已是三天内第七批被“捕获”后释放的蜀兵,他们众口一词:诸葛丞相已移驻上方谷西十里,每日粮草皆屯于彼处。
“父亲,高翔驱赶木牛流马,往来上方谷络绎不绝,夏侯将军屡次截获,蜀兵皆望风而逃。”司马师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此绝非寻常运粮,谷中必是蜀军命脉所在!”
司马昭按剑而立,补充道:“释放的蜀卒皆言,孔明意在久驻,故亲自督粮。祁山各寨,如今反而空虚。”
司马懿没有立刻回应。他起身走到帐壁悬挂的雍凉地图前,手指缓缓划过祁山,最终停留在那个形如葫芦的险要山谷——“上方谷”。多疑的本性在他脑中敲响警钟,这太像诱饵。然而,诸葛亮以丞相之尊亲驻险地,木牛流马频繁调动,蜀兵口供高度一致……这些碎片拼凑出的图景,指向一个难以抗拒的诱惑:若能焚毁蜀军根本,甚至擒杀诸葛亮,那么困扰大魏数十年的西陲烽火,将一战而熄。
他猛地转身,玄色披风在空气中划出决绝的弧线。“传令:张虎、乐綝率前军两万,大张旗鼓,佯攻祁山大寨!郭淮、孙礼紧守北原,不得妄动!”他的声音低沉而锐利,“吾自与尔等,”目光扫过两个儿子,“亲率中军精锐一万,直取上方谷!”
“父亲,”司马师略显迟疑,“若仍是孔明诡计……”
司马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诸葛村夫行险,以身为饵。他赌我会疑,我偏要赌他……玩火自焚!”他随即压低声音,“告知张虎,若见渭南蜀营出动,便猛攻其寨,断其归路。”
祁山蜀军主寨,旌旗在渐起的东南风中微微拂动。诸葛亮立于临时垒起的高台,素衣纶巾,远眺魏军动静。当看到代表着司马懿的玄色大纛果然脱离主力,如同一条嗅到血腥的鳄鱼,径直扑向东南方的山谷时,他深邃的眼眸中未见喜色,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
“丞相,司马懿已入彀中。”参军马岱按捺着激动,低声禀报。
诸葛亮微微颔首,羽扇轻摇,发出简短的指令:“依计行事,举火为号。”
下方山谷,魏延正率五百精兵,与司马懿的前锋且战且退。他手中的长刀舞动,格开射来的流矢,口中兀自高喝:“司马老贼!汝只配龟缩营中,今日竟敢出头,来来来,与魏延爷爷大战三百回合!”他佯装不敌,拨转马头便向谷内败走,动作狼狈却又恰好保持在魏军弓弩的射程边缘。
司马懿见状,心头疑云更甚,但魏延的挑衅与近在咫尺的“粮草重地”,最终压倒了谨慎。“追!”他挥枪前指,中军精锐如铁流般涌入葫芦谷。
谷内异常寂静,两侧山坡上搭建着许多草棚,似是粮仓,却不见守卫。只有魏延那支残兵在谷底纵马狂奔。司马懿勒住战马,一股混合着硫磺、硝石与油脂的怪异气味钻入鼻腔。
“父亲,此谷地势凶险!”司马昭急声道。
话音未落,前方奔逃的魏延突然回身,脸上露出一抹狞笑,将手中火把奋力掷向身旁草堆!
几乎同时,山顶传来一声尖锐的号角!霎时间,两侧山坡旌旗竖起,无数蜀兵现出身形,火箭如飞蝗般倾泻而下!预先埋设的火药、地雷被引线点燃,发出沉闷的轰鸣,随即猛烈炸开!泼洒了火油的干柴遇火即燃,一条条火蛇瞬间窜起,交织成一片咆哮的火海,谷口也被轰然落下的燃木巨石彻底封死!
炼狱,在呼吸间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