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结识战友

日子,像一根被无限拉长的牛皮筋,在枯燥的等待和艰苦的修炼中,绷紧了每一个客营之人的神经,又缓缓地、缓缓地流淌。每一天都像是前一天的复刻,清晨的号角刺破薄雾,傍晚的炊烟染红天际,中间填充的,是无休止的巡逻、简陋的操练,以及那仿佛永无止境的、对未来的迷茫。对于大多数从各地流亡至此的汉子而言,这里只是暂时的栖身之所,是乱世中一个或许能苟延残喘的角落,至于明天,明天自有明天的活法,哪怕那活法是嚼着草根,咽着树皮。

然而,在这片弥漫着绝望与苟且的灰色地带,常遇春却像一块突兀的礁石,棱角分明,沉默地矗立。他的沉默并非木讷,而是一种近乎与世隔绝的专注。当别人在抱怨伙食的粗劣,或在草棚里昏昏欲睡时,常遇春的眼睛总是亮着,像两簇小小的火苗,映照着他对武道的痴迷。他的修炼近乎偏执,每一次挥拳,每一次踢腿,每一次深蹲,都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头都打磨得更加坚韧。汗水浸透了他那件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粗布短打,沿着脖颈滑落,滴在脚下干裂的土地上,很快就被吸干,只留下一个微不可察的湿痕。

他的专注,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他与客营里那些习惯了喧嚣、猜忌、甚至是以欺负弱小为乐的家伙们隔离开来。王秃子,那个脑袋光得发亮的家伙,带着他的一帮狐朋狗友,最初是没少找常遇春的麻烦。他们会在他打拳时故意发出刺耳的怪叫,会趁他不注意时推搡他,试图激怒这个看起来不太合群的“愣头青”。然而,每一次挑衅,都像是石沉大海,激不起常遇春半点涟漪。他只是停下动作,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平静地回望,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屈辱,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和漠然。

有一次,王秃子仗着人多,直接伸手去扯常遇春的衣领,嘴里骂骂咧咧:“妈的,哑巴了?跟老子装深沉?信不信老子把你扔进护营河里泡几天?”

常遇春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身,避开了那只脏手。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骇的动作——他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看似随意地在那光头上一弹。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伴随着王秃子杀猪般的嚎叫,他整个人像陀螺一样旋转着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几丈外的泥地上,捂着脑袋,半天爬不起来,额角已然肿起了一个拳头大的包。

这一下,彻底镇住了在场所有人。王秃子和他的跟班们脸色煞白,看着常遇春的眼神,就像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恶鬼。他们终于明白,这个看似沉默的年轻人,体内蕴藏着何等恐怖的力量。敬畏,如同瘟疫般在客营里蔓延开来,取代了之前的轻佻和挑衅。只是,这种敬畏,更多的是因为害怕,而非真正的尊重。于是,他们开始疏远常遇春,将他视为一个危险而神秘的存在,只在背后低声嘀咕,眼神里闪烁着忌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常遇春对此毫不在意。他就像一颗被遗弃在角落里的种子,默默吸收着阳光和雨露,积蓄着破土而出的力量。他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修炼和观察之中。他观察客营里的每一个人,他们的眼神、他们的动作、他们的交谈,试图从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中,拼凑出这个时代的脉络,以及自己未来的方向。他像一个孤独的猎手,在等待着属于自己的猎物出现,等待着命运的齿轮,开始真正地转动。

日子一天天过去,客营的气氛依旧沉闷,常遇春的修炼也似乎进入了一个瓶颈期。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反复捶打的铁,虽然越来越坚硬,却始终缺少那最后一道淬火的工序,无法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他开始有些迷茫,难道自己的一生,就要这样在客营里耗尽吗?那个关于“大明第一战神”的模糊梦想,似乎越来越遥远,如同天边的星辰,可望而不可及。

就在常遇春几乎要被这种单调乏味的生活磨平棱角,以为客营的生活将永远这样沉寂下去时,命运的丝线,却在不经意间,为他编织了新的交集。

那是一个傍晚,夕阳像一块熔化的金子,泼洒在天际,将云彩染成绚烂的晚霞。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草木燃烧后的焦糊味,这是客营特有的、略带忧伤的气息。常遇春结束了一天的修炼,浑身肌肉酸痛,但精神却异常亢奋。他习惯性地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然后转身,准备回到那间简陋的草棚,享受片刻的宁静。

路过客营外缘的一片小树林时,一阵低低的交谈声,如同微风拂过树叶,隐隐约约地飘了过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透着一股与客营粗鄙环境格格不入的、属于年轻人的活力和认真。好奇心,像一只调皮的麻雀,瞬间啄开了常遇春心中的宁静。他脚步一顿,循着声音的方向,悄悄地靠了过去。

他拨开浓密的枝叶,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眼前,是一片被几棵老树环抱的空地,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两个少年正坐在一块光滑的青石上,对面而坐,低声交谈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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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少年,身材挺拔如松,面容俊朗,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神明亮得如同淬火的银星,锐利而深邃,仿佛能穿透人心。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劲装,袖口和裤脚都磨得有些毛边,但裁剪合身,衬得他愈发精神抖擞。他手中把玩着一柄小巧的剑,剑鞘是普通的鲨鱼皮,但剑身却隐隐透着一股寒气,边缘似乎还沾染着未完全干涸的血迹,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泽。他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但眉宇间却沉淀着一股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沉稳和英气,仿佛一柄刚刚出鞘、尚未完全显露锋芒的宝剑。

另一个少年则稍显瘦弱一些,身形比不上前者挺拔,但一双眼睛却异常灵活,此刻正蹲在地上,用一根枯树枝,在尘土上仔细地绘制着什么。他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短打,头发用一根简单的布带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神情专注,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脸上带着一丝属于思考者的专注,以及一丝面对难题时的困惑。

“李大哥,你说这‘八卦迷踪阵’真的能用在实战中吗?”蹲在地上的少年抬起头,抬起一双清澈如泉水的眼睛,带着明显的疑问问道。他的声音有些清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稚气,却又透着一股对知识的渴求,“我看书上说,这阵法变幻莫测,威力无穷,可我怎么觉得,实战中恐怕会太复杂,难以指挥呢?几十上百人一起行动,稍有差池,不就乱套了?”

被称为李大哥的少年笑了笑,他收起手中的小剑,小心翼翼地擦拭掉剑身上的血迹,然后拍了拍蹲在地上的少年的肩膀,语气沉稳而自信:“郭兄弟,你多虑了。任何阵法,关键在于‘变’与‘守’二字。八卦者,变化也,象征着无穷的变数和应对;迷踪者,迷惑也,旨在扰乱敌军视听,使其不知我军虚实。阵法本身是死的,用阵之人却是活的。只要将帅熟悉阵法精髓,号令清晰如山,士兵训练有素,纪律严明,此阵用于诱敌深入、设伏歼灭、分割战场,都是极好的利器。关键在于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罢了。你想想,敌军一旦陷入阵中,方向不明,前后左右皆是敌,如何还能有效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