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初战不利

翌日清晨,天光未明,天地间仿佛被一块巨大的、浸透了墨水的灰色绸缎所笼罩。鄱阳湖上,那层终日不散的薄雾,今晨却显得格外浓重,黏腻地贴在水面上,不肯散去。它不像寻常的晨雾那般清新,反而带着一股铁锈与血腥混合的诡异气息,无声地诉说着昨日的杀戮,也为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暴,蒙上了一层神秘而肃杀的面纱。

湖面上,死寂得可怕。连平日里最不安分的水鸟,也仿佛预感到了什么,躲得无影无踪。唯有吴王军与汉军水师对峙的战船,在雾气中显露出模糊而狰狞的轮廓,像两头蛰伏的巨兽,正在积蓄着最后的力量,准备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朱元璋的帅船“定远”号上,他身披玄色铠甲,甲叶在微弱的晨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站在船头,目光如炬,穿透重重迷雾,死死地锁定在远方那片如山峦般连绵的汉军船阵上。那便是陈友谅的“连环阵”,数百艘巨舰用铁索相连,形成了一座浮动的钢铁堡垒,其旗舰“定海神针”更是鹤立鸡群,高耸的桅杆和巨型的船体,仿佛是这片湖域的绝对主宰。

“全军听令!”朱元璋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通过传令兵的旗帜和号角,瞬间传遍了整个吴王军舰队。

“呜——呜——呜——”

低沉而悠长的号角声,划破了黎明的寂静,如同巨兽苏醒时的第一声咆哮。这不再是前几日那种试探性的、零星的骚扰,而是总攻的信号!是决战的号角!

“咚!咚!咚!”

战鼓也随之擂响,那节奏,由缓到急,由弱到强,仿佛是无数颗心脏在共同搏动,激荡着每一个士兵的血脉。湖面上,吴王军的船阵动了。他们不再是零散的攻击,而是分成了数个清晰的梯队,如同三把锋利的尖刀,从不同方向,向着汉军那看似固若金汤的连环阵,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第一梯队,是由老将徐达率领的重装战船。这些战船船身高大,皮糙肉厚,船首安装着巨大的撞角,他们的任务,就是像攻城锤一样,硬生生地撕开汉军阵型的外围防线,为后续部队打开通路。

第二梯队,则是俞廷玉、俞通海父子率领的火攻部队。他们的船上堆满了浸了桐油的柴草和硫磺、硝石等易燃物,一旦徐达撕开口子,他们便会如鬼魅般潜入,用火焰吞噬敌人的巨舰。

而第三梯队,也是最锋利、最致命的一把尖刀,正是由常遇春亲自率领的“敢死队”!这支队伍由吴王军中最骁勇善死、最不怕死的精锐组成,他们驾驶着一艘艘轻便快速的“浪里飞”,如同离弦之箭,目标只有一个——汉军阵型的绝对核心,陈友谅的旗舰“定海神针”!

常遇春的座船“飞龙号”一马当先,他身先士卒,站在船头,玄色的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一面战旗。他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凝重与决绝。他知道,此战凶险万分,但他们别无选择。陈友谅的连环阵,看似强大,却也笨重,只要能斩首成功,擒贼擒王,这头钢铁巨兽便会不攻自破!

“兄弟们!”常遇春拔出腰间的佩刀“破军”,刀锋直指远方的“定海神针”,声嘶力竭地吼道,那声音穿透了薄雾,带着一股金石交击般的铿锵之力,“主公在天上看着我们!大明的江山在等着我们!跟着我,冲过去!砍下陈友谅的狗头,饮庆功酒!”

“为了主公!为了大明!”

“杀!杀!杀!”

士兵们被他的气势所感染,胸中的热血瞬间被点燃。他们忘记了恐惧,忘记了死亡,眼中只剩下那艘象征着权力与荣耀的敌军旗舰。怒吼声汇成一股滔天的巨浪,前赴后继,视死如归。整个湖面,仿佛都被这股狂热的战意所煮沸。

然而,陈友谅毕竟是雄踞一方的枭雄,他能在乱世中崛起,绝非等闲之辈。他显然也早就料到了朱元璋会来这么一手——孤注一掷的斩首行动。

“定海神针”的指挥台上,陈友谅身着一身金光闪闪的龙袍,手按佩剑,嘴角挂着一丝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微笑。他透过望远镜,将常遇春那支不要命的“敢死队”看得一清二楚。

“常遇春,好大的胆子。”他喃喃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欣赏,但更多的是不屑,“你以为就凭你们这些小舢板,就能撼动我的天罗地网吗?传我将令!”

“末将在!”一名亲兵大将躬身道。

“告诉各舰,给我把最好的弓箭手、最猛的火炮手,都集中到旗舰周围!我要让他们看看,什么叫作飞蛾扑火,自取灭亡!”陈友谅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气,“我要让常遇春,有来无回!”

“遵命!”

令旗如林,信号灯闪烁。汉军的防御体系,瞬间被激活。那些原本看似只是普通战舰的巨船,船舷上突然翻起了无数的射击孔,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和火铳手探出了身形,黑洞洞的炮口也调整了角度,齐刷刷地对准了冲锋而来的吴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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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箭!”

“开炮!”

随着汉军将领一声令下,地狱的画卷,在鄱阳湖上徐徐展开。

“咻——咻——咻——”

万箭齐发!那不是零星的箭矢,而是一片遮天蔽日的乌云!数以万计的箭矢,带着尖锐的呼啸声,从汉军的巨舰上倾泻而下,如同夏日里最恐怖的蝗灾,瞬间将吴王军冲锋的船队所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