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李牧之问

陈墨想起吕不韦曾提及的“代郡遗孤”传说,想起咸阳宫地窖里那卷从未公开的《代郡氏谱》。难道自己真的是赵国宗室之后?难道吕不韦选中他,不仅因为理念,更因为这层血脉?

“陈某乃咸阳孤儿,”他迎上李牧的目光,“若真与代郡公主有关,也是秦赵血脉交融的证明。将军难道不想看看,千百年后,秦赵之人是否会共读一卷《诗》,共祭一座庙?”

李牧沉默良久,忽然转身从案上拿起一卷兽皮,扔给陈墨:“这是匈奴单于的议和书,他说只要我献出雁门关,便助我击秦。”兽皮上的匈奴文狰狞如刀,“你告诉我,该如何选择?”

陈墨展开兽皮,看见单于印玺旁画着被屠杀的秦人村落,妇孺的尸体被堆成京观。他想起长平战场的惨状,终于明白李牧的挣扎——在绝对的暴力面前,任何选择都是血腥的。

“匈奴不可信,”他将兽皮投入火盆,“但秦可盟。至少,我们愿意给赵国一个体面的转身——保留宗庙,延续文脉,甚至……”他顿了顿,“允许贵国保留‘胡服骑射’的军制,只向秦国称臣,不纳赋税。”

火盆中腾起青烟,李牧的脸在烟雾中忽明忽暗。陈墨知道,这是吕不韦能给出的最大让步——用文明的宽容,换取铁血的威慑。

“好。”李牧忽然拔剑砍断帅案一角,“我可以代赵王与秦盟好,但有三个条件:第一,长平战殁者碑需立双碑,秦赵各一座;第二,秦国需归还所有赵国贵族遗骸;第三——”他盯着陈墨的胎记,“你需留在邯郸,作为人质。”

陈墨心中一震。留在邯郸,意味着深入虎穴,也意味着有更多机会接触赵国文明的核心。他想起吕不韦的“奇货可居”,想起太史令署里未完成的《赵风》编纂,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上天赐予的机缘。

“可。”他解下秦使节符,放在李牧案上,“但陈某有个请求:盟书需用秦篆与赵文并列书写,碑文中需刻‘秦赵同源,共佑华夏’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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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挑眉:“华夏?”

“对,华夏。”陈墨指了指自己的胎记,“无论秦赵,皆属华夏。今日之杀伐,应为明日之大同。”

李牧忽然大笑,声如洪钟:“好个‘华夏大同’!来人,取酒来!”他接过侍从递来的青铜酒樽,斟满赵国的邯郸酒,“若能活着看到那一天,赵某愿与你共饮此酒!”

酒液入喉,辛辣中带着一丝甘甜,像极了长平战场上的月光。陈墨望着营外渐渐散去的薄雾,看见赵国士卒正在掩埋昨夜战死的同伴,他们将秦军的箭簇掰断,放进死者手中——那是赵人“宁折勿弯”的气节。

是夜,陈墨在李牧营中见到了阿禾。她换上了代郡的传统服饰,衣襟上绣着玄鸟纹,与他的胎记相映成趣。两人相对无言,唯有案上的长平战殁者碑拓片,在烛火下泛着微光。

“我兄长的名字,”阿禾终于开口,“真的刻在碑上了?”

陈墨点头,取出随身携带的刻刀,在竹简上补刻“李三郎”三字:“明日盟书签订后,我会派人带你去长平,亲见碑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