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斗城,月轩。
夜色如水,月华如练。白日里喧嚣的月轩,此刻已归于宁静,唯有最深处那座临水的“听雪阁”,依旧亮着朦胧的灯火,与天边皎月遥相呼应。
阁内,唐月华并未如往常般抚琴或处理事务,而是静坐于窗边,面前摆着一套极为考究的白玉茶具。她今日未着宫装,换了一身更为素雅的月白流云裙,长发松松绾起,斜插着一支碧玉簪,少了几分平日的端庄威仪,却多了几分婉约柔美。只是,她那精心描画的黛眉之下,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化开的凝重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决然。
她在等人。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玉杯边缘,她的心绪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宗门那道冰冷而残酷的命令,如同枷锁般套在她的心上。“奉上己身”四个字,时刻灼烧着她的尊严。然而,内心深处,对那位神秘莫测的夜尘公子,除了宗门任务带来的压力,却又隐隐滋生着一丝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与探究欲。
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为何能拥有那般匪夷所思的实力与眼力?在他那超然物外的平静之下,又隐藏着怎样的心思?
正当她心潮起伏之际,阁外并未响起脚步声,却有一股极其清淡、却仿佛能涤荡心神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唐月华心中一动,倏然抬眸。
只见听雪阁门口,不知何时,已悄然立着一道白衣身影。夜尘依旧是那般纤尘不染,神情平淡,仿佛只是信步而来,踏月而至。他并未刻意收敛气息,却与这月、这夜、这阁楼奇异地融为一体,仿佛他本就属于这里。
“夜公子。”唐月华立刻起身,脸上瞬间换上得体而温婉的笑容,微微欠身一礼,“月华恭候多时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但微微加快的心跳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夜尘目光平静地扫过她,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并未多言,径直走入阁内,在她对面的蒲团上安然坐下。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拘束,仿佛他才是此间主人。
唐月华深吸一口气,压下纷乱的思绪,执起玉壶,姿态优雅地为夜尘斟上一杯热气氤氲的香茗。茶汤澄碧,香气清幽,乃是月轩珍藏的顶级“云雾灵茶”。
“夜公子请用茶。”她将茶杯轻轻推至夜尘面前。
夜尘并未去看那杯茶,目光反而落在唐月华那双正在斟茶的纤纤玉手上。她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动作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韵律美感,显然是经年累月练习音律与茶道所致。
“月轩主的茶道,已得‘静’字三昧。”夜尘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褒贬。
唐月华心中微凛,他竟能从斟茶的动作中看出她的心境?她勉强一笑:“夜公子过奖了,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她顿了顿,决定主动切入正题,试探道:“月华冒昧相邀,一是感谢公子日前指点琴艺之恩,二来……月华近日偶得一首古曲残谱,名为《凤求凰》,其中有几处疑难,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公子可否……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