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殿外，天光正好，却驱不散身后殿宇深处那仿佛凝固了的死寂与绝望。

千仞雪任由夜尘牵着手，踏出那扇沉重的殿门，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心中沉甸甸的，仿佛还残留着殿内那令人窒息的冰冷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紧闭的、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的殿门，脑海中浮现出比比东最后那失魂落魄、如同被抽空了灵魂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夫君……”她轻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茫然，“我们……就这样走了吗？”她不知道自己的坦诚，究竟是对是错。那真相，对比比东而言，是否太过残忍？

夜尘停下脚步，侧头看她，目光平静无波：“你想留下的结果，已经看到。她的路，需要她自己走。”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他抬手，轻轻拂去她肩头并不存在的尘埃，动作轻柔：“你先回天斗。”

千仞雪微微一怔：“夫君不一起回去吗？”

夜尘的目光投向那紧闭的殿门，眼神深邃难测：“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千仞雪虽然心中疑惑，但对夜尘的决定从不质疑，乖巧地点点头：“好，那雪儿先回去了。夫君……小心。”

夜尘微微颔首，指尖在她眉心轻轻一点，一缕混沌气息流转，千仞雪只觉得周身空间微微波动，下一刻，眼前的景象已然从武魂城的肃穆广场，变为了天斗东宫她那间熟悉的寝殿。空间转换，悄无声息，仿佛只是眨眼之间。

送走千仞雪，夜尘独自立于教皇殿前，阳光将他的白衣映照得愈发耀眼，与身后那片阴影笼罩的殿宇形成鲜明对比。他并未转身，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殿内。

死寂笼罩着一切。比比东瘫坐在冰冷的教皇宝座上，华美的袍服凌乱地铺散开，如同凋零的羽翼。冠冕歪斜，几缕紫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她失神地望着虚空，瞳孔涣散，没有焦距。千仞雪那字字诛心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疯狂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将她二十年来赖以生存的恨意与扭曲的执念，切割得支离破碎。

不是她的女儿……那个她怨恨、忌惮、却又在心底最深处残留着一丝复杂情愫的“女儿”，竟然只是一个来自神界的替代品？而她真正的骨肉，那个她怀胎十月、却连一面都未曾得见的孩子……早已化为一抔黄土？

巨大的荒谬感与彻骨的悲凉，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感觉不到愤怒，感觉不到恨意，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空洞与……绝望。她这辉煌而痛苦的一生，她所有的挣扎与算计，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吗？

泪水，不知何时已干涸在脸颊，留下冰冷的痕迹。她就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凝固在这象征至高权柄的宝座之上。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清淡、却仿佛能穿透一切阴霾的熟悉气息，再次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如同微风般拂过她冰冷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