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河水的湿气,如同浸透冰水的鞭子,抽打在沈清弦的脸上和身上,带走她体内最后一丝微弱的暖意。她蜷缩在工业区边缘一片茂密的芦苇丛中,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撕裂般的灼痛和浓重的泥腥味。东南方向,三公里,河边蓝色屋顶仓库——这个由“火种”直接烙印在她脑海中的指令,如同黑暗中唯一的航标,却也散发着令人不安的诡秘气息。
“火种”直接传递信息到意识……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这东西不仅仅是存储设备,它似乎拥有某种……活性?或者说,与某个更庞大的系统连接着?守碑人、周维明他们,知道“火种”的这种能力吗?这个指令,是来自友方的接应,还是……系统被入侵后的陷阱?
没有时间细想,更没有选择。黎明前的时限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她必须移动。
她检查了一下伤势。脚踝肿得像发酵的面团,青紫发亮,剧痛已经麻木,转为一种深入骨髓的钝痛和灼热感,这是严重感染和坏疽的征兆。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渗血或化脓,失血和感染正在一点点拖垮她。寒冷和饥饿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意识在清醒和模糊的边缘剧烈摇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许下一秒就会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她撕下早已破烂不堪的衣摆,用冰冷的河水浸湿,简单擦拭了脸上和手臂的污垢与血痂,让自已看起来不那么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鬼魂。然后,她紧紧攥着那根粗糙的铁管拐杖,用尽全身力气,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踏上了沿着河岸向东南方向的亡命之旅。
河岸地势起伏,布满卵石和湿滑的淤泥,芦苇丛生,路径难行。她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挪动,每走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舞蹈,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冰冷的河水不时漫过脚踝,刺骨的寒意让她几乎痉挛。她只能咬紧牙关,依靠顽强的意志力,一步步向前跋涉。
远处,工业区方向的警笛声和引擎声似乎并没有远离,探照灯的光柱偶尔会扫过河面,提醒着她追兵并未放弃。她必须借助芦苇丛的掩护,在黑暗中潜行。
时间在极度的痛苦和煎熬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东方天际开始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黎明即将来临。时限快到了!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加快了脚步(如果那还能称之为脚步的话)。终于,在晨曦微露中,她看到了前方河湾处,一个孤零零矗立在岸边的、屋顶漆成褪色蓝色的旧仓库轮廓。仓库不大,看起来废弃已久,墙壁斑驳,窗户破损,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木板搭就的简易码头,系着一条破旧的小木船。
就是那里!
希望带来了一股短暂的力量。她观察四周,仓库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河水拍岸的声音。没有灯光,没有人迹。是没人,还是埋伏?
她不敢大意,匍匐在芦苇丛中,仔细观察了许久,确认没有异常动静后,才小心翼翼地、借助地形掩护,靠近仓库。
仓库的大门虚掩着,锈迹斑斑。她深吸一口气,用铁管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侧身闪了进去。
仓库内部空旷而阴暗,堆放着一些散发着霉味的废弃渔网、木箱和杂物。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鱼腥味和潮气。屋顶破洞透下几缕惨白的晨光,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