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智慧
1532年11月16日,卡哈马卡的那场太阳雨
清晨的雾还没散透,印加帝国的土地上就飘起了细碎的太阳雨。
金色的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打在卡哈马卡广场的石板路上,把那些昨夜没干的露水照得亮晶晶的,像撒了一地碎银子。
广场四周的石屋门都关着,只有风卷着几片干枯的玉米叶,在空荡的石板上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轻响——没人敢随便探头,因为今天是皇帝阿塔瓦尔帕驾临的日子。
从昨天傍晚开始,整个卡哈马卡就静得吓人。
先是帝国的信使骑着快马冲进村子,嘶哑着嗓子喊“皇帝陛下的队伍到山谷了”,接着就是印第安人忙着清扫广场、在石屋前摆上陶罐里的玉米酒,连孩子们都被母亲按在屋里,不许哭闹。
谁都知道,阿塔瓦尔帕刚打赢了和弟弟的内战,带着八万大军回库斯科,卡哈马卡是必经之路,没人敢在这位新胜的皇帝面前失了规矩。
太阳慢慢爬高,雨也停了,远处终于传来了动静。
不是想象中大军行进的脚步声,而是一阵细碎的铃铛响,混着海螺壳的呜呜声,从东边的山谷口飘过来。
先是几个穿着羽毛披风的贵族走在前面,他们的披风是用金刚鹦鹉的羽毛织的,红的像火,绿的像翡翠,走起来的时候,羽毛跟着晃动,能映出好几种颜色。
接着是抬着轿子的人,一共八十个,全是精壮的印第安汉子,他们光着上身,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肩膀上搭着厚厚的麻布,抬着一顶用黄金和白银装饰的轿子——阿塔瓦尔帕就在里面。
轿子慢慢停在广场中央,周围的印第安人“唰”地一下全跪了下去,头贴着石板,连大气都不敢喘。
轿帘被一只戴着金镯子的手掀开,阿塔瓦尔帕走了出来。他身材很高,穿着一件绣满了金线的长袍,头上戴着一顶插着彩色羽毛的王冠,脖子上挂着一串用绿宝石串成的项链,每走一步,身上的金饰就会发出轻轻的碰撞声。
他没看周围跪着的人,只是抬眼扫了扫广场西边——那里站着一群奇怪的人。
那群人太少了,加起来也不过一百六十多个,穿着灰扑扑的衣服,手里拿着铁做的棍子,还有几匹高高大大的“怪物”站在他们身边。
印第安人从来没见过马,昨天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有小孩吓得哭了,以为是长着四条腿的猛兽。
阿塔瓦尔帕皱了皱眉,他听说过这些“外来人”,从大海那边来的,之前在海边抢过村子,但他没放在心上——八万大军就在城外,这一百多个人,连塞牙缝都不够。
站在那群人最前面的是个叫皮萨罗的男人,他头发花白,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额头一直划到下巴。
他手里也拿着一根铁棍子,眼睛紧紧盯着阿塔瓦尔帕,手心里全是汗。
其实他比谁都紧张,昨晚还跟手下商量,要是印第安人动手,就往马肚子底下钻——他们的铁棍子虽然能发射铅弹,但只有二十多根,剩下的全是铁剑和长矛,真要打起来,根本不是对手。
阿塔瓦尔帕没动,他等着这些外来人过来行礼——在印加帝国,所有人见到皇帝都要下跪,哪怕是邻国的国王。
可皮萨罗没跪,反而朝身后招了招手。
紧接着,广场西边的石屋里突然传出了巨大的声响,不是人的喊叫,是一种印第安人从来没听过的轰鸣声,震得地面都在颤。
阿塔瓦尔帕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周围跪着的印第安人也慌了,有的想站起来,有的直接趴在了地上。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些“怪物”突然动了。
马的蹄子踩在石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巨响,像打雷一样。骑在马上的人挥舞着铁剑,朝着印第安人冲了过来。
铁剑砍在印第安人的木矛上,“咔嚓”一声就把木矛劈断了,接着就见血溅了出来。
广场上瞬间乱了套,印第安人尖叫着四处逃跑,可广场四周的门早就被皮萨罗的人锁死了,他们只能在石板上互相推搡,有的人被马踩倒,有的人被铁剑划破了喉咙,鲜血流在石板上,把那些亮晶晶的露水染成了红色。
阿塔瓦尔帕的护卫们反应过来,举着木矛和石斧冲上去,可他们的武器根本打不过铁剑。
一个护卫拿着石斧朝骑马的人砍过去,结果被对方用铁剑挡住,接着手腕就被砍断了,石斧“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另一个护卫想从后面偷袭,却被马一脚踹在胸口,当场就不动了。
阿塔瓦尔帕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人一个个倒下,黄金王冠掉在了地上,被马蹄踩得变了形。
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外来人把他围了起来,用铁链子套住了他的脖子。
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阳光直直地照在广场上,把地上的血照得发亮。
皮萨罗走到阿塔瓦尔帕面前,用生硬的印第安语说:“你现在是我的俘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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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塔瓦尔帕看着他,又看了看满地的尸体——他的八万大军还在城外,可广场上的几百个护卫,连一个时辰都没撑住。
风又吹了起来,卷着血腥味,吹过石屋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在哭。
后来,当这场战役的消息传遍美洲大陆,有个叫耶利的印第安领袖,站在自己部落的山头上,看着远处的大海,问了一个问题。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在了所有原住民的心里:“我们有那么多的人,有那么坚硬的石屋,有那么锋利的木矛,可为什么,那些从大海那边来的人,只用一百多个人,就打败了我们的帝国?”
风把他的话吹向远方,没人能回答。
那天卡哈马卡广场上的太阳雨,那场没撑过一个时辰的战役,还有耶利的疑问,像一个解不开的谜,留在了历史的风里。
为什么是他们带着枪炮来,不是我们带着木矛去?
耶利的那个问题,我后来在很多地方都听到过类似的版本。
有印第安老人对着博物馆里的青铜斧叹气,有非洲部落的年轻人拿着手机查“欧洲为什么先有铁路”,甚至有孩子看着历史课本上的地图问:“为什么有些地方的人先学会造大船,有些地方一直靠独木舟?”
这些问题看着不一样,根子其实是同一个——不是谁比谁更聪明,也不是谁的运气更好,而是环境从一开始就埋下了不一样的种子。
这就是我想在这本书里说的核心:决定不同文明走向的,不是人种,是环境。
可能有人会说,不对啊,当初皮萨罗他们能打赢,明明是有枪炮、有钢铁,还有那些能杀人的病菌。
这话没说错,但这些东西只是“近因”——就像你看到两个人,一个开着汽车,一个骑着自行车,汽车比自行车快,这是明眼能看到的差距,但你没问,为什么这个人能买得起汽车,那个人只能骑自行车?
是他更努力吗?不一定。
可能他老家有矿,可能他赶上了好时机,这些藏在后面的、更根本的原因,才是“终极因”。
放在卡哈马卡战役里,枪炮、钢铁、病菌就是“汽车”,是近因;
而环境,就是那个“老家有矿”一样的终极因。
环境怎么一步步把“汽车”造出来的?
关键就在于一个我们每天都离不开的东西——粮食。
你别觉得粮食简单,它可是文明的“发动机”。
咱们先想个简单的事儿:如果一个人每天都得靠打猎、采野果过日子,他能有多少时间干别的?
早上天不亮就得出去追鹿,中午顶着太阳找野莓,晚上还得担心能不能把猎物扛回家。
他连坐下来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哪有时间琢磨怎么造铁剑、怎么配火药?
但如果他能种粮食呢?春天把种子撒下去,夏天除除草,秋天等着收割。
粮食收多了,吃不完可以存起来,不用再天天为了一口吃的奔波。
这时候,就会有人闲下来了——有人可以专门琢磨怎么把石头磨得更锋利,有人可以研究怎么烧出更结实的陶罐,甚至有人可以当医生、当领袖。
这些“不种地也能活下去”的人,就是文明的“技术工”和“管理者”,没有粮食给他们兜底,这些人根本不可能存在。
而能不能种粮食,能不能种出足够多的粮食,全看环境给不给力。
比如欧亚大陆,天生就占了大便宜。
那边有很多容易驯化的植物,像小麦、水稻、玉米,这些植物结的种子多,还容易保存,种一年能吃好几年。
还有很多容易驯化的动物,像牛、马、羊,牛能耕地,马能拉车,羊能产羊毛和肉。
你想想,有了这些“帮手”,种地多省事?一个人种的粮食,能养活十个人,剩下的九个人就能去搞发明创造了。
可美洲大陆呢?情况就差远了。
那边能驯化的植物少,早期只有玉米还算靠谱,但玉米的驯化比小麦晚了好几千年。
动物就更惨了,整个美洲大陆,能驯化的大型动物只有骆马,而且骆马不能耕地、不能拉车,只能驮点东西,跟欧亚大陆的牛和马根本没法比。
印第安人想种粮食,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刨地,一个人种的粮食,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哪还有多余的粮食养那些“技术工”?
粮食不够,文明的脚步就慢了。
你想,欧亚大陆的人早就靠着充足的粮食,攒够了人口,养出了专门造工具的工匠,甚至还出现了国家,有了军队和统一的管理。
而美洲的印第安人,还在忙着解决吃饭问题,他们的工具只能停留在木矛和石斧,也没形成大规模的军队——不是他们不想,是粮食养不起那么多不种地的人。
再往后,差距就越来越大了。
欧亚大陆的工匠,在铁工具的基础上,慢慢琢磨出了钢铁,又从钢铁武器发展出了枪炮;
而印第安人,连铁都没见过,更别说枪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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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病菌,欧亚大陆的人因为长期和牛、马这些动物生活在一起,身上带了很多病菌,自己早就有了抵抗力;
可印第安人从来没接触过这些动物,一旦遇到这些病菌,就像遇到了从没见过的敌人,根本没法抵抗。
你看,这就像两个人过日子。
一个人家里有肥沃的土地,有好用的农具,早早地就把粮食存满了仓,还雇了人帮他打理生意,后来又买了汽车,开了工厂;
另一个人家里只有贫瘠的山坡,只能靠手刨地,一年忙到头也攒不下多少粮食,连自行车都买不起。
等这两个人遇到一起,差距早就不是“汽车和自行车”那么简单了,而是背后几十年、几百年的积累——而这积累的起点,就是他们各自的“家底”,也就是环境。
所以,耶利问“为什么我们打不过他们”,答案不在卡哈马卡的广场上,不在皮萨罗的枪炮里,而在几千年前,当欧亚大陆的人第一次把小麦种子撒进土里,当美洲大陆的人还在追着鹿群奔跑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书写了。
环境给了不同的土地不同的“剧本”,而粮食,就是打开这个剧本的第一把钥匙。接下来的故事,都是从这把钥匙开始的——比如,有了粮食之后,那些“闲下来”的人,到底发明了什么?
那些能耕地、能拉车的动物,除了帮忙种地,还带来了哪些意想不到的影响?
这些,咱们慢慢说。
欧亚大陆的三个“老天爷赏饭”技能
上次咱们聊到,粮食是文明的发动机,而环境决定了谁能先把这台发动机点燃。
但欧亚大陆的优势,可不止“能种粮食”这么简单——它手里还攥着三个别人没有的“杀招”,这三个杀招像连环扣一样,一步步把它推到了文明的前面。
咱们先从最让人好奇的一个说起:为什么欧亚大陆有那么多能干活的动物,而非洲的斑马却连骑都骑不上?
第一个杀招:动物里的“听话选手”,早就被欧亚大陆挑走了
你可能在动物园见过斑马,黑白条纹晃得人眼晕,看着跟马差不多,可为什么没人骑着斑马打仗,也没人用斑马拉车?
难道是非洲人没试过?
还真不是——历史上好多人都打过斑马的主意。
19世纪的时候,欧洲有个殖民者叫塞西尔·罗兹,他想在非洲修铁路,觉得斑马比马结实,还不怕当地的采采蝇,就专门抓了一群斑马,想训练它们拉火车。
结果呢?斑马根本不听话,一见到人靠近就踢就咬,拉车的时候要么突然停下来啃草,要么撒腿往野地里跑,折腾了半年,连一节车厢都没拉动过。
后来还有人想训练斑马当坐骑,可斑马的脾气比野马还倔,你要是硬把马鞍架在它背上,它能原地蹦三尺高,把人甩下来还不算,还会回头追着你踢。
为什么斑马这么“难管”?不是它天生叛逆,是它身上的“野生基因”根本没被筛选过。
咱们现在养的马,是一万多年前欧亚大陆的人从野马驯化来的,那时候的人可不是随便抓一匹马就养,而是挑那些脾气温顺、不容易受惊的,一代一代选下来,才把野马变成了听话的家马。
可斑马不一样,在非洲草原上,它每天都要面对狮子、鬣狗的追杀,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得跑,所以进化出了特别敏感的神经——只要有陌生的声音、陌生的东西靠近,它第一反应就是反抗或逃跑,这种本能刻在骨子里,根本没法通过训练改掉。
而且斑马还有个毛病,它不像马那样能成群结队地跟着头马走,每一匹斑马都想自己说了算,根本没法形成“马群秩序”,人自然就没法管它。
其实不只是斑马,整个非洲大陆,能被真正驯化的大型动物只有牛和驴,其他像长颈鹿、河马、羚羊,要么脾气太暴,要么长得太慢,要么没法成群饲养。
美洲大陆更惨,除了骆马,几乎没有能干活的大型动物。可欧亚大陆呢?
简直是“动物宝库”——马能骑、能拉车,牛能耕地、能产奶,羊能产羊毛、能吃肉,猪长得快、繁殖多,连骆驼都能在沙漠里当“运输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