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听了那些混账话,心里不自在。可我……我……”他情绪激动,有些语无伦次,“可是……可是.我心里是怎么想的,难道妹妹不知道?那些金啊玉的,不过是些俗物,我若稀罕那些,天诛地灭……”
“宝玉!”黛玉猛地抬眸,厉声打断他,胸口因激动而微微起伏,“你胡说什么!什么天诛地灭,也是混说的?还不快住口!”
宝玉见她动了气,反而像是得了什么印证似的,情绪略微平复了一些,却依旧执拗地看着她:“那妹妹为何总不理我?为何总说这些戳我心窝子的话?”
黛玉看着他清澈又痛苦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苍白而倔强的脸。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能说什么?能说这府里的风言风语?能说二舅母的冷眼?能说那“金玉”之论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能说她自己这份无依无靠、寄人篱下的凄凉?哼……
最终,她只是极疲惫地垂下了眼睛,声音低哑:“我累了,二哥哥请回吧。”
那疏离冷淡的语气,像一盆冰水,将宝玉满腔的热忱浇得透心凉。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黛玉侧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单薄而决绝的背影,那背影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无尽的委屈和孤寂。
“好……好,我走,我这就走。”宝玉喃喃道,声音里带着哭腔,猛地一跺脚,转身冲了出去,连斗篷都忘了拿。
麝月慌忙捡起斗篷,匆匆行了个礼,追了出去。
屋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紫鹃和雪雁大气也不敢出。良久,紫鹃才小心翼翼地走近:“姑娘……”
却见黛玉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肩头微微耸动。紫鹃心下一惊,绕到前面,只见两行清泪正无声地从黛玉腮边滚落,一滴一滴,砸在那泛黄的书页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湿痕。
“姑娘,您这又是何苦……”紫鹃的眼泪也下来了,“宝二爷他……他心里是真有姑娘的。”
黛玉猛地抬手,用袖子狠狠擦去眼泪,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虽带着哽咽,却有一种异样的冷静:“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这府里……终究不是我的家。”终究他也有……他的因果去处。
这句话,她像是说给紫鹃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那声音里的绝望和清醒,让紫鹃心头猛地一颤。
“姑娘千万别这么想,老太太是极疼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