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那几丛被闷热空气蒸得有些蔫头耷脑的翠竹, 沉默了片刻。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在窗纸和树叶上,带来一股土腥气。
“回复王府,”她转过身,雨光映得她脸色愈发苍白,但眼神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冷静,“就说黛玉近日感染风寒,病体未愈,恐过了病气给贵人,实在不敢赴宴,还请王爷恕罪。”
一连两次婉拒北静王,这几乎是将王爷的台阶彻底拆了。詹信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但见黛玉神色决绝,知她心意已定,便不再多言,躬身道:“是,小人明白该如何回复。”
詹信退下后,书房里只剩下黛玉一人。雷声滚滚而至,闪电撕裂阴沉的天幕,瞬间将屋内照得一片惨白。 她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屋子中央,单薄的身影在电光中显得无比脆弱。 方才强撑的镇定,在无人时瞬间瓦解,一股巨大的恐惧和孤立无援的感觉如同窗外的暴雨,将她彻底淹没。
她拒绝了北静王,几乎是断了自己一条可能的“捷径”甚至“生路”。贾府那边虎视眈眈,绝不会因为她这几日的安静而罢手。前路仿佛已是绝境。
她踉跄着走到琴桌前,那架寻常的木琴孤零零地摆在那里。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拂过冰凉的琴弦,却未能奏响一个音符。 她忽然想起宝玉,若是他在,定会不管不顾地嚷着“不怕不怕,有我呢”。可如今,她连这点虚幻的依靠也没有了。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视线迅速模糊。 但她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将泪水逼了回去。 不能哭。哭了,就输了。输了气势,也输了自己选择这条路的决心。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半个时辰,雨势渐歇,天色重新放亮,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清新。一道淡淡的彩虹,斜挂在天际。
黛玉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湿意的清凉空气,走到脸盆架前,用冷水拍打了下面颊。 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她看着铜盆中自己苍白的倒影,那双哭过的眼睛微微发红,却异常明亮。
她走到妆台前,拿起那把常用的 黄杨木梳,一下一下,极其缓慢而用力地梳理着方才被自己抓得有些凌乱的长发。 然后,她打开妆奁底层,取出了那支她许久未戴的、 赤金点翠垂珠海棠簪。
金簪入手沉甸甸的,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微颤。 这支簪子,代表着贾府的富贵,代表着外祖母的疼爱,也代表着她那段寄人篱下的过去。她凝视着簪头上那朵精致繁复、流光溢彩的海棠花,目光复杂难言。
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