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丝如春雨,温润细腻;北丝如秋霜,劲朗有骨。”黛玉一边画,一边道,语速渐快,“我们既以‘竹’‘荷’‘山’为意,何不就以这北丝为材,织出一种不同于江南柔靡之风的、有‘骨力’的绸缎?质地或许稍硬,但垂坠感好,挺括不凡,正合山水之峻峭、竹荷之清节!”
詹信听得目瞪口呆,随即猛地一拍大腿:“妙啊!姑娘真是奇思!如此一来,非但解决了丝线来源,避开了薛家的打压,更是另辟蹊径,开创一格!北丝价格低廉,成本反可降低!只是……这织造工艺,需得重新摸索,两位老师傅……”
“那就摸索!”黛玉斩钉截铁,眼中燃烧着从未有过的、充满挑战意味的光芒,“告诉老师傅,不必拘泥于传统,尽管放手去试!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们要做的,不是模仿苏杭,而是做出独一无二的‘竹影轩’的绸缎!”
这一席话,如同拨云见日,让詹信和紫鹃豁然开朗。詹信激动得连连称是,立刻便要赶去京郊与老师傅商议。
詹信走后,黛玉却并未休息。她坐回书案前,就着灯火,将方才的构想细细写下,又画了几幅更具体的纹样示意图。 直到深夜,紫鹃再三催促,她才放下笔。
洗漱后,她拆下发髻,那支白玉竹节簪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她握在手中,久久摩挲。 今日之事,看似绝境,却逼得她想出了这条看似走投无路、实则别有洞天的蹊径。这让她想起庄子的话:“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北丝之“劣”,或许正是其“大用”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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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吹熄了灯,躺在黑暗中,却毫无睡意。 窗外月华如水,透过窗纱,在床前地面洒下一片清冷的光晕。 她能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声,有力而平稳。曾经,一点风吹草动便能让她惊惧落泪;如今,面对这般明显的打压,她竟能冷静分析,寻隙反击。
这种掌控自身命运的感觉,哪怕只是极其微小的一部分,也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接下来的日子,黛玉愈发忙碌。她不仅要课徒,更要与詹信和织坊保持密切沟通。北丝的织造果然困难重重,不是丝线易断,就是纹理粗糙。但两位老师傅被黛玉的想法激发,也拿出了看家本领,日夜试验。黛玉则根据反馈,不断调整纹样,使其更适应北丝的特性。
这期间,贾府那边竟再无动静。但黛玉知道,这平静之下,必然酝酿着更大的风暴。王夫人和薛姨妈,绝不会轻易罢手。
一日午后,黛玉正在蕙芷轩指点孙妙仪作画,林伯忽然面色凝重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没有落款的信。
“姑娘,门缝下塞进来的。”
黛玉心中一动,示意孙妙仪稍坐,自己走到窗边拆开信。信纸粗糙,上面只有歪歪扭扭一行字:
“薛家欲勾结顺天府胥吏,三日后以‘私设工坊,扰乱市肆’为由查抄织坊。”
没有署名,字迹显然是故意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