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萧珣停下了敲击的动作。他抬眼,眸光深不见底,像两口幽深的古井,要将人吸进去。
“成交。”
他吐出两个字,干脆利落。
沈如晦心下微松,但紧接着,便听他又道,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如同寒冰擦过耳廓:
“但记住,合作,仅限于清理内宅眼线,以及在你调查旧案时,提供有限的便利。王府之外,朝堂之上,我的事,你不得窥探,更不得干涉。若越界……”
他未说完,但那股骤然降临的、冰冷刺骨的压迫感,已说明了一切。
“妾身明白。”
沈如晦垂眸应下。
“很好。”
萧珣身体微微后靠,重新拾起那枚白玉佩把玩,恢复了那副慵懒淡漠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凌厉只是幻觉。
“柳氏那边,既已禁足,对牌账册你也接手,便好好利用。府中哪些人是钉子,你自行判断处理,无需事事回禀。至于‘影’字令……”
他瞥了一眼矮几上的令牌,
“既与你有缘,便暂由你保管。如何运用,是你的事,但若因此引来祸端,也自行承担。”
这便是给了她相当大的自主权,同时也划清了界限。
“谢王爷。”
沈如晦起身,行礼。
“去吧。”
萧珣闭上眼,摆了摆手,似乎有些疲惫,
“日后若非必要,不必亲自过来。有事,自会有人寻你。”
沈如晦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当她的手触及冰凉的门环时,身后又传来萧珣淡淡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
“沈如晦,希望你这把刀,足够快,也……足够聪明。”
沈如晦脚步未停,拉开门,走入夜色。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书房内的一切。
回西跨院的路上,夜风带着雨后的清寒,吹拂在脸上。
沈如晦步履沉稳,心下却远不如表面平静。与萧珣的这次交锋,看似达成了合作,实则前路更加迷雾重重。他承认了“影主”的身份,却未深究来历;他默许了她调查母亲旧案,却又划下不得窥探其事的红线;他给了她内宅权柄,却又提醒她祸端自承。
这位靖王爷,心思深沉如海,合作的基础薄如蝉翼。
她抬手,指尖拂过袖袋中冰凉的令牌。
刀吗?
她自然会做一把快刀,但执刀的手,未必永远只能是他。
回到西跨院,阿梨仍在焦急等待,见她安然归来,才松了口气。
“姑娘,没事吧?”
“无事。”
沈如晦摇头,走到窗边,看向沉寂的北苑方向,那里依旧一片黑暗。
“从明日起,我们怕是要忙起来了。”
她需要尽快梳理内宅账目,找出柳如烟的余党,以及……萧珣希望她清理的“眼线”。同时,母亲旧案的调查,也必须借助新的身份和权柄,悄然开始。
夜色浓稠,仿佛蕴藏着无数未知。
而在更深的暗处,似乎有一双眼睛,始终静默地注视着西跨院的动静。当沈如晦窗内的烛火熄灭后,远处,另一扇从未亮起过的窗户后,一道模糊的身影微微动了动,随即也隐没在彻底的黑暗之中。
合作伊始,各怀鬼胎。
这王府的深潭,因这雨夜的合作,才刚刚开始,泛起真正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