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担架抬过,上面的人大多缺胳膊少腿,伤口溃烂生蛆,呻吟声微不可闻,往往抬到一半便没了声息,直接被运往城西那处日益增大的乱葬坑。
中军所在的宅院,算是城内稍显完整的建筑,但也处处显露出破败。公孙瓒独自坐在厅中,原本英武的脸上如今胡子拉碴,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唯有一双眼睛,还残留着如同被困白狼般的凶狠与不甘。他身上的银色铠甲依旧擦得亮眼,但这份整洁与他整体的落魄形成了尖锐的对比,仿佛是一种固执的、不肯低头的仪式。
他的副将严纲走进来,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将军……今日又死了三十七个兄弟,大多是伤重不治……马……最后十七匹战马,刚才也杀了……分了下去。”
公孙瓒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没有回头,只是死死盯着面前案几上那把陪伴他多年的马刀,声音低沉而压抑:“知道了。分下去……让弟兄们,好歹喝口热汤。”
战马!那是他公孙伯圭的心头肉!是他纵横塞外、令胡虏闻风丧胆的幽州铁骑的根基!如今,却要亲手杀了它们,用来果腹!每一次听到战马的哀鸣倒下,都像是在他心头剜下一块肉。
“将军……”严纲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弟兄们……怨气很大。不少人在说……说刘幽州和……和刘玄德,是不是已经把咱们忘了?这都快一个月了……就算大军一时来不了,为何连个信使都派不进来?哪怕……哪怕送进来只言片语,也让弟兄们有个念想啊……”
公孙瓒猛地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忘了吗?他不敢深想。
起初,他是理解的。并州匈奴巨变,刘虞身负稳定北疆之重责,必然被牵制。刘备新立,兵微将寡,需要时间整合力量。他甚至还在为刘备开脱,告诉自己那位仁厚的师弟绝不会弃他于不顾。
可一天天过去,城外的乌桓人攻势虽因久战疲惫而稍减,但那张纯每日派人在城下肆无忌惮的辱骂挑唆,却像毒针一样,不断刺探着他和部下们早已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公孙瓒!缩头乌龟!你还在等什么?等刘虞那个老腐儒来救你吗?他正忙着和匈奴人喝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