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昀仰头望着覃故,眼里流露出一丝迷茫:“不知道,但我的脑子里有个声音,它告诉我我可以。”

说罢,帝昀的两只耳朵耷拉了下来:“但、但现在我看不出她为何滞留人间不愿离去……”

覃故轻轻敲了下帝昀的小脑门,轻声安慰:“不急于一时。我听楚平野说一些拥有神兽血脉的灵兽或神兽会拥有传承,说不定你就是拥有神兽血脉的灵兽呢。”

帝昀眨眨眼睛:“我相信哥哥。那哥哥看出来她为什么不愿离去吗?”

覃故这次没有回答帝昀,而是看向一直安安静静看着他们的梅满,缓缓道:“你留恋这人世间,与你那有仙缘的大女儿林慕梅有关,对吧。”

覃故稍作停顿,帷帽微微一动,清冷的声音平稳传出:“即使那些记忆碎片绝大多数是你与前夫的事,可就凭借你果断和离,带走自己的三个儿女便能看出你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为情所困的人。”

“你的后半生,一帆风顺,两个儿子常伴身侧,晚年儿孙绕膝,子孙满堂,荣享天伦之乐。”

“唯一遗憾的,大抵是你那个十几岁就被修士收为徒的大女儿。”

梅满温婉一笑,眼中隐隐泛起淡淡水光,声音轻柔似叹息:“仙师火眼金睛。慕梅那孩子……自小就与众不同,能被仙门看中本是天大的福分。”

“我只是……只是遗憾未能亲眼看着她长大,未能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她轻轻抬手,虚幻的手指仿佛想触碰什么,却又缓缓放下,语气中带着难以释怀的眷恋:“为人母者,最放不下的便是自己的孩子。”

“即便知道她可能早已超凡脱俗,不再需要凡俗母亲的牵挂,这份思念却始终萦绕心头,成了我无法释怀的执念。”

帝昀歪着头,用爪子轻轻扯了扯覃故的衣摆,小声问道:“哥哥,那她是不是很想再见女儿一面?”

覃故微微颔首,帷帽下的视线停留在梅满身上,没有直接回答帝昀的问题,只是对梅满道:“这份惦念将你困于此地数百年,如今可曾想通?”

梅满的笑容淡去,眼中水光更盛,却并未落下。

她沉默片刻,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风里:“想通……又如何能真正想通?”

“数百年来是这份惦念支撑着我留存于世。我知晓慕梅前程远大,或许……早已不记得凡间还有一个惦念她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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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每当夜深人静,我总会想起她离家那日,回头看我那一眼……”

梅满虚幻的身影微微颤动,仿佛承受着无形的重量:“仙师,我并非不明事理,我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拥有光明璀璨的未来,只是我这颗为人母的心啊……它担忧啊!!!”

“儿行千里母担忧。我和我的两个儿子只是一介凡人,什么都帮不上慕梅。只能暗自祈盼,盼她仙途坦荡,平安喜乐。”

“可…可我总是担心她是被她师尊从凡界带上去的,会被同门欺负。我怕修行太苦,慕梅她坚持不了,我怕她外出有危险,我更怕无法再见到她……”

帝昀似懂非懂地看着泣不成声的梅满,又仰头看看覃故,小声嘟囔:“这个笼是不是……解不开了?”

覃故静立片刻,清冷的声音缓和了半分:“执念源于牵挂,牵挂本无错。然时空流转,物是人非,强留无益。”

“你滞留数百年,所见所感,无非是重复过往的残影,于你、于她,皆无益处。”

他略一停顿,帷帽微动,声音平稳中带着穿透岁月的力量:“修士寿命悠长,远非凡人所能企及。他们一闭关,少则数月、数年,多则数十年,乃至数百年。修为越高,闭关时间往往越长,一次深层次悟道,人间或许已历几度春秋。”

“你牵挂她安否,她或许正于某处仙山福地潜心修炼,不知岁月流逝。”

“你思念成疾,困守于此,她却可能只因一次短暂的闭关入定,再回首时,凡间亲眷已皆作古。非是她不愿归来,实是仙凡殊途,时光荏苒,终究……难再重合。”

梅满怔怔地听着,虚幻的身影随着覃故的话语微微波动,眼中交织着恍然、苦涩,最终渐渐化为一种深切的明了与释然。

数百年的执念,原来并非源于女儿的遗忘或疏离,而是横亘在仙凡之间的、无可奈何的时间洪流。

她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虽仍有水光,却清明了许多。

她朝着覃故,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多谢仙师点拨,是妾身愚钝,困于己心,竟未曾看透这最简单不过的常理……如今,终于可以放下。”

梅满的身影开始变得愈发透明、轻盈,周遭旧城区的虚影也如同水墨般渐渐淡去。

她望向覃故,目光恳切而温柔:“仙师恩德,妾身无以为报。唯有一个不情之请,若有朝一日仙师有缘见到慕梅,若她还记得我这个俗世的母亲,请务必告诉她一声……”

梅满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带着一位母亲全部的骄傲与爱怜:“我不怪她,只怪仙凡有别。她一直是我的骄傲,我永远以她为荣。”

话音落下,她露出一个彻底释然的微笑,身影化作点点柔和的光粒,如同晨星般缓缓升腾、消散。

困锁此地数百年的笼,随之悄然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