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徐府显得异常平静。杏儿每次出门,仍能感觉到那几个人在暗处跟踪。在何季蓉的精心照料下,江寒的身体其实已好了大半,但每次徐掌柜来“探病”,他依旧躺在床上咳嗽不止、气若游丝。何季蓉也配合着忙前忙后,绝口不提返回长安的事。
徐掌柜对眼前的状态十分满意。李世民那里没有新指示,他就继续“养”着这帮人——反正他也不差这几口饭钱。此时北方战事未歇,天下未定,李世民正全力对付王世充,根本无暇分心关注江寒这边。只要江寒不入长安,就暂时不算威胁。李建成这边也继续着他收买人心的运作,而对于何季蓉一事早已布好了局。朝堂上,两派势力暂达微妙的平衡,风波之下,竟是诡异的宁静。
九月下旬,天气明显转凉,立冬将至。汴河的水面清晨已结起薄冰。这些天何季蓉虽仍与徐掌柜有来往,但心底的厌恶只增不减。梁文君则常邀王喜喝茶闲聊,让王喜自觉春风得意、备受青睐。除了江寒的“病”一直不见起色,其他人都被照顾得妥妥帖帖。就连常做力气活的孙桓也不止一次感叹:要不是江寒早先点破徐家的真面目,他简直想留在徐府做长工了。
这天,外出几日经商的徐掌柜刚踏回宅院,便差人将王喜唤至书房。他拂袖落座,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黄花木桌面,目光如鹰隼般扫向垂手侍立的王喜,沉声道:“这几日家中可好?他们可有异常?”
王喜忙不迭地哈下腰,几乎折成两截,脸上堆起的笑容挤出层层褶子,眼眯成缝:“老爷放心,他们一个个乐不思蜀呢!那个病痨鬼依旧咳得撕心裂肺,好死不死的;几个姑娘也安安分分待在院里,绣花的绣花,发呆的发呆,没什么动静。”他边说边搓着手,姿态谦卑至极。
徐掌柜闻言,叩桌的指尖一顿,鼻腔里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下颌微点:“看来你差事办得不错。”
王喜腰弯得更低,眼珠却偷偷向上翻瞄,试探着问:“老爷,咱们就这么一直养着他们……到底要养到什么时候?”
徐掌柜面色骤然一沉,眸光倏地冷厉如刀锋,斜睨着他:“怎么?不耐烦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压人的寒意。
王喜骇得身子一哆嗦,连声道:“不敢不敢!小的就是好奇,多嘴一问,老爷莫怪!”
徐掌柜这才敛起几分冷色,指尖重新叩响桌面,慢条斯理道:“等着上面的吩咐。哼,养着吧,”他嘴角忽地勾起一抹阴鸷的弧度,语调森然,“养肥了……说不定哪天说没就没了。”
王喜霎时像是领会了什么,脸上绽开谄媚至极的笑,搓着手趋前一步,兴奋得连声音都带了颤:“别的都无所谓,只求老爷您把那位梁小娘子……赏给小的。”他说得忘形,口水几乎要从嘴角淌下来,整张脸因贪婪与欲念皱成一团,显得格外猥琐难看。
徐掌柜眼皮都未完全抬起,只从眼缝里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带着几分嘲弄:“又惦记上了?”
王喜发出几声干涩又讨好的“咯咯”笑声,腰肢软软地扭了一下:“您也知道,我家里那个黄脸婆刚走,所以……心里头空落落的……”
徐掌柜似是厌烦了他的丑态,挥挥手打断:“行了,好好当你的差,”语气平淡,却带着应允,“老爷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不过一个女子,小事。”
“是、是!谢老爷恩典!小的一定尽心尽力!”王喜登时喜出望外,连声应着,几乎要跪下去磕头。他倒退着躬身出了书房,脚步轻快得像是要飘起来,嘴角咧到了耳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