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所畏手上的伤渐渐结痂,痒得厉害,但他忍着不去挠。他不再急于求成地想要立刻编出个什么惊世骇俗的作品,而是真正沉下心来,像个小学生一样,从最基础的、阿木公眼里“娃娃玩意儿”的平编开始学起。
他用没受伤的左手,笨拙地、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经纬交错。一开始,篾片根本不听使唤,松松垮垮,歪歪扭扭,连个平整的平面都编不出来。他也不气馁,拆了编,编了拆,手指头被粗糙的篾片磨得发红,旧伤叠着新痕。
阿木公大多数时候依旧沉默,只是在他反复失败、对着手里一团乱麻般的篾片龇牙咧嘴时,会偶尔停下手中的活计,用那双看透世事的浑浊眼睛瞥他一眼,然后伸出枯瘦的手指,在他编错的地方轻轻一点,或者示范性地拿起篾片,飞快地穿插两下。
没有言语,只有动作。但吴所畏看懂了。那一个细微的调整,一个角度的变化,往往就是关键。他像是被点醒了一般,眼睛一亮,立刻埋头继续尝试。
山里的日子简单到近乎枯燥。白天跟着阿木公学手艺,晚上要么对着素描本勾勾画画,要么就跟池骋打电话。信号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视频,看着屏幕里池骋那张没什么表情却让他无比心安的脸,叽叽喳喳地说着白天的收获和挫败;信号不好的时候,就只是听着电话那头偶尔传来的、带着电流杂音的呼吸声,也觉得满足。
这天,他终于在无数次失败后,勉强编出了一块巴掌大小、虽然边缘还有些毛糙但总算能看出是个平面的竹编片。他兴奋得差点跳起来,拿着那块“杰作”冲到阿木公面前,眼睛亮得惊人:“阿公!你看!我编出来了!”
阿木公放下手里正在打磨的一个竹根茶则,拿起他那块歪歪扭扭的竹编片,在手里掂了掂,又对着光看了看篾片之间的缝隙,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嗯”。
就这一个音节,让吴所畏瞬间像是得了天大的夸奖,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他宝贝似的把那块竹编片收好,感觉自己终于摸到了这门古老手艺的一点点门槛。
然而,创作的瓶颈也随之而来。基础的平编、斜纹编他渐渐熟练,但当他试图将自己那些现代的设计理念融入进去时,却发现自己被传统的技法和思维束缚住了。他想做一个带有流线型弧度的灯罩,或者一个不规则形态的收纳器,但一到实际动手,篾片就不听使唤,结构也立不起来。他对着素描本上那些充满想象力的草图发愁,感觉自己和阿木公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关于“可能性”的墙。
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的郭城宇,在谈判取得初步进展后,却遭遇了意想不到的麻烦。合作方内部突然出现分歧,一个原本支持合作的董事临阵倒戈,提出了更为苛刻的条件,谈判再次陷入僵局。更棘手的是,对方似乎摸清了郭城宇急于促成合作的心理,开始在一些关键条款上步步紧逼。
郭城宇连着熬了两个通宵,和分析团队研究对策,眼底布满了红血丝,脾气也暴躁了不少。他给姜小帅打电话的时候,尽管极力掩饰,但语气里的疲惫和烦躁还是藏不住。
“妈的,那老小子摆明了耍我们!”郭城宇对着电话低吼,扯了扯勒得他喘不过气的领带,“眼看就要成了,又来这一出!”
姜小帅在电话那头安静地听着,等他发泄完,才平静地开口:“既然他们不诚心,那就晾他们几天。你越急,他们越拿乔。”
“晾几天?项目拖不起!”郭城宇烦躁地扒拉了下头发。
“拖不起的是他们。”姜小帅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冷静的力量,“核心技术在你手里,急的是他们想抢占市场。你表现出不在乎,他们才会慌。”
郭城宇愣了一下。他家帅帅平时不爱管他生意上的事,但每次开口,总能一针见血。他躁郁的情绪奇异地被这句话安抚了些许。
“而且,”姜小帅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揶揄,“郭总,你多久没好好睡觉了?声音哑得像破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