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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六月,热风卷着戈壁的黄沙,在晨光里扯出一道道金红的弧线,煞是晃眼。
这日清晨,头一缕日光刚跃过昆仑雪峰,照在疏勒城巍峨的墙上,猛听得地下传来闷雷也似的响动,天边杀声陡起,直震得人耳朵发嗡。
城头上,塞尔柱国那面新月军旗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守城军士个个身披铁叶甲,头盔上尖刺映着日头,密匝匝排在女墙后头,手中弯刀长矛斜指半空,远看倒也有些威风。
军阵里又杂着西域诸国的人马,康居的皮帽、休循的毡靴、疏勒本地的麻布袍,各色打扮混作一团,虽都被塞尔柱亲兵死死盯着,勉强站得齐整,可仔细瞧时,人人眼里都藏着一股掩不住的倦意。
自打克孜勒河上漂来那些装着尸体的棺木,营里便似炸开了锅。哪个还敢喝河里的水?连夜里睡觉都要睁只眼闭只眼。
更兼谣言四起,这般提心吊胆捱了数日,早把人熬得油尽灯枯。
“来了!来了!”了望塔上军士突然扯着嗓子喊叫,声音都变了调。
城头众人齐刷刷扭头望去。
但见东方地平线上,一道黑压压的洪流滚滚而来,烟尘遮天蔽日。马蹄声、车轮声、铁甲碰撞声混作一处,震得地皮都在打颤。
那洪流越逼越近,渐渐显出分明阵势。
当头一排尽是玄黑铁骑,座下战马墨染一般,马鬃束作短缨,随着奔势上下翻飞。
骑兵身后,数排步军推着乌沉沉的巨炮,炮口直指城头,日头照在上面,泛着瘆人的寒光。
再往后看,步兵方阵连绵数里,红旗招展,“杨”字大纛挺立在前,旗角翻飞处,隐约见得旗下那员银甲将军。
“是大华的兵马!”有人失声低呼,攥着长矛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阵前杨炯猛勒缰绳,坐下乌云驹前蹄腾空,发出一声裂帛似的长嘶。
他冷眼扫过城头,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炮兵预备!”
“得令!”
听得将令,数百麟嘉卫立刻动将起来。
两人一组扶定炮身,四人一组转动炮尾绞盘,调整那炮口高低。众人手脚麻利,配合娴熟,不过一炷香工夫,数百门巨炮早已摆布整齐。
一切就绪,杨炯正要下令开炮,忽见一骑飞至阵前,正是梁洛瑶。
那马到得杨炯身侧立定,梁洛瑶将目光往那乌沉沉的炮口上一扫,不觉蹙起双眉,开口道:“这疏勒城乃西域雄镇,城高壕深。若用炮火尽数轰塌,日后重修不知要耗费多少银钱工夫,更误了经营商路的大事。不如先让我领漠北儿郎上前试探虚实,如何?”
杨炯听罢,只把大手一摆:“用兵贵在扬长避短!既有这等利器,岂能为了些许银钱枉送将士性命?弹药没了还可再造,好男儿的头颅掉了却接不回去!今日我备足了弹药,定要叫那塞尔柱人尝尝什么叫‘范弗里特弹药量’!”
话音未落,旁边又转出一匹白马。
那马神骏非常,背上驮着个银甲女将,正是安娜。
只见她偏着头,一双紫眸满是疑惑:“范弗里特是哪路名将?怎未听过大华有此人物?”
杨炯被她问得一怔,随口应道:“是个善使炮火的番邦蛮子。”
“番邦?能让你挂在嘴边的想来不是凡人,却不知是哪一国?”安娜还要再问,杨炯却早抬手止住。
只见前方炮阵中突然升起号炮,贾纯刚立在阵前,令旗挥动,示意诸炮装填已毕,只待将令。
杨炯更不迟疑,“铮”的一声掣出腰间宝刀,正要下令开炮,忽听得阵后有人高叫:“王爷!且住手!”
众人急回头看时,却是亲兵队长陈三两,身披黑牛皮甲,满面风尘,步履匆忙地赶将上来。身后跟着一条魁梧大汉,看打扮是个军中老卒模样。
杨炯将眉一皱,喝道:“什么事这般慌张?”
陈三两喘着气,把身后那军汉往前一推,禀道:“王爷,邹鲁大都督差亲兵到此,有紧急军情禀告!”
那军汉抢上前,单膝跪倒。
但见他面皮黝黑,身材壮实,臂上疤痕交错,一望便知是久经战阵的骄兵悍卒。
她声如洪钟,看向杨炯,道:“大都督特令末将来报,我军八千将士已暗渡疏勒城后,在阿赖谷地、锡尔河上游扎下两处营寨。那阿尔斯兰若向西逃窜,管教他插翅难飞!”
杨炯闻言一怔,眼中露出疑色:“邹鲁倒是深谋远虑。只是他怎料定那阿尔斯兰必能活着出城?莫非认定我打不下这疏勒城?”
军汉抬头,直言:“王爷容禀,前番我军在莎车斩了一百三十余名王室贵族,将尸首推入深坑,又混入蛇鼠猪羊等畜尸。不过十日,便生出时疫来。
大都督命人将疫尸装入棺木,外绘《圣经·启示录》中死亡骑士亚兹拉尔画像,尽数投入克孜勒河。
此河横贯疏勒全境,如今疫水早已流入城中,不日必生大疫!阿尔斯兰若是不逃,定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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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艹!”杨炯听得此言,瞳孔骤缩,猛一拍马鞍骂道,“好个邹鲁!使出这等毒计,却叫我如何攻城?城中数万军民若都染了疫病,我的兄弟上前接触,岂不是白白送死!”
左右闻之皆惊。
梁洛瑶蹙眉,道:“时疫非同小可,一旦蔓延,必是场浩劫。”
安娜亦是点头,紫眸中忧色闪动:“这真是棘手!若强行攻城,将士们难免要与守军接触,染疫风险极大。”
那亲兵见杨炯动怒,仍挺直身子高声道:“大都督还有一句话,要末将禀告王爷!”
“讲!”杨炯面沉如水。
亲兵吸一口气,声若洪钟:“大都督说,蛮夷久失教化,百年不朝中国。今次西征,当施雷霆手段,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必要一战定西域,使其百年不敢生叛。若因怜惜蛮夷性命而坐失良机,他日西域再乱,牺牲的便是我大华将士与百姓!”
这番话如惊雷掠空,众人相顾失色。
亲兵说罢,闭口垂手,静候发落。
杨炯默然不语,脸上阴晴不定。
他本想用火炮轰破城墙,率大军冲锋,生擒七国君王献俘阙下。谁知邹鲁使出这投疫尸的计策,分明断了他强攻的念头。
杨炯素来爱兵,岂肯让部下冒染疫之险?邹鲁这一招,分明是逼他要么弃攻,要么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