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铁祝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的喉咙,像是被一团烧红的炭堵住了,又干又疼。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龚赞的悲伤,到底是什么。
那不是失去一只眼睛的痛苦。
那是一个男人,在付出了一切,在跌入谷底之后,被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亲手补上的,最致命的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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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上,最伤人的,从来都不是敌人的刀子。
而是爱人的眼神。
礼铁祝想起了自己。
想起了自己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债,走投无路的时候。
他最怕的,不是债主上门。
他最怕的,是回到家,看到妻子那失望的眼神。
一个男人,可以穷,可以败,可以被人打断了腿,踩碎了骨头。
但他不能,被自己心爱的女人,看不起。
那是比死还难受的,凌迟。
男人这种生物,真他妈的奇怪。
年轻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是天选之子,随便跺跺脚,地球都得抖三抖。
我们把自己的脸面,看得比命都重要。
这张脸,就是我们的“资产”。
我们用这张脸,去社交,去求职,去谈恋爱。
我们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张“资产负债表”,生怕它出现一点点瑕疵。
可生活这个最牛逼的会计师,总有办法,让你的资产,一夜清零。
一场意外,一次失败,一句恶毒的嘲讽。
你的脸,就没了。
你的“资产”,就变成了“负资产”。
然后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现实。
那些曾经围着你转的人,那些曾经对你笑靥如花的人,一夜之间,都消失了。
她们不是不爱你。
她们只是,不爱这个“负资产”的你。
她们爱的,是那个英俊的、成功的、能给她们带来价值的你。
当那个你死了,她们的爱,也就跟着陪葬了。
龚赞的悲伤,就是这个。
他的悲伤,不是毁容。
而是“看清”。
他看清了,他所以为的爱情,不过是一场基于“颜值”和“价值”的,精明算计。
他看清了,自己不过是别人那片广袤鱼塘里,一条比较好看的鱼。
当这条鱼,被人捞走,刮了鳞,去了眼,变得丑陋不堪的时候。
塘主,连多看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
所以,他疯了。
他用一种最极端的方式,来报复这份“看清”。
你不就是嫌我丑吗?
那我就变得更丑,更猥琐,更不正经。
我天天开黄腔,我见一个爱一个,我把“好色”两个字刻在脑门上。
我用玩世不恭,当我的铠甲。
我用嬉皮笑脸,当我的面具。
我亲手,把我剩下的那点真心,我对我爱情仅存的那点渴望,埋进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坟墓里。
然后,在坟头上,蹦起了最浪荡的迪。
我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这样,就再也没有人,能嘲笑我了。
因为,我自己,就是那个笑得最大声的人。
……
幻境里,龚赞的身影,在浓雾中浮现。
他还是照着镜子看着自己。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被沈狐那句“真丑”刺穿心脏的瞬间。
他捂着自己空洞的右眼,身体颤抖着,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那张平时总是挂着猥琐笑容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无尽的,被羞辱的,悲伤。
他正在重演,那个英俊少年龚赞的,死亡。
以及,那个好色小丑龚赞的,诞生。
礼铁祝看着这一幕,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妈的。
原来,每一个小丑的面具下面,都藏着一张,流泪的脸。
他突然想冲进幻境里,抱抱这个可怜的狍子。
跟他说一句:
“赞哥,你不丑。”
“真的,一点都不丑。”
“丑的,是这个只看脸的,操蛋的世界。”